慕林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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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金姨娘担心女儿,倒也不会强求女儿在受伤的时候回家里来,只是难免会放心不下:“我得去看看她!就算她暂时回不了家,好歹也要给她送些补血的吃食过去。卞家再好,也不如自个儿家里。他们是想让我们家里再拨两个丫头过去侍候么?家里哪里还有什么好丫头,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我跟过去照看孩子?”

  蜜蜡忙道:“姑娘再三嘱咐过,姨娘在家里看守门户就好了,不必过卞家去。她的伤没有大碍,只是盛情难却罢了。姨娘只管放宽心,就当作她是去城外庄上陪老太太了。等她伤势养好了,自会回家里来的。家里已经没有旁的主人在了,若是姨娘也走了,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可怎么办呢?老太太若是打发人回来问话,连个能应声的人都没有,再看蒋妈妈也病倒了,她老人家哪儿有不骂的?”

  大金姨娘站住了脚。也是,家里确实离不开人……

  她咬咬唇:“那我就每日去卞家照顾你们姑娘,晚上再回家里来,也是一样的。蒋妈妈那儿有小桃呢,老太太若打发人回来,前头蔡老田两口子也能支应。三姑娘受了这样重的伤,我哪里还能坐得住?怎么也要去看她一眼,才能放心!”

  她转身就要出门,蜜蜡生怕她真的要去卞家,只得追上人把她拦下,大声道:“不行的,姨娘!你要是去了卞家,他们家的人就会知道你是姑娘的姨娘了!这对姑娘有什么好处?!如今连宁国侯夫人都说,姑娘得闲时可以到他们付上去做客了!还邀姑娘参加今年的重阳花会呢!这时候姨娘在他们面前露了脸,他们会怎么看待姑娘呀?!”

  大金姨娘的脸色刷的白了,震惊无比地看着蜜蜡。蜜蜡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了,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我……我不是有意的,姨娘,我就是怕……怕姑娘被人说闲话……”

  大金姨娘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蜜蜡自己想出来的。后者并不是谢家家生子,也没有经过曹家人的调|教,而是文氏前不久才从人伢子那里买回来,给谢映容使唤的。当时买人,文氏只要求丫头生得五官端正,为人老实听话,干活麻利,就足够了,既不要求丫头使字懂规矩,也不指望她有多机灵聪敏。但人到了谢映容身边后,就被谢映容教导成了如今的样子……

  大金姨娘抹了一把脸,再三细问蜜蜡,关于女儿的伤情,等确认女儿的伤势确实不重之后,才开始问卞家的底细,然后不出意外地得知,卞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宁国侯府这个好姻亲罢了,今日的承恩寺之行,宁国侯府两位少爷都在,年纪也都与谢映容相仿,听闻都还未说亲……

  大金姨娘明白了什么,心里又酸又涩,但还是遵从了女儿的心意,没有亲自前往卞家探望,但她把自己的贴身丫头香桃派了出去。香桃也是蔡老田的女儿,这两天常帮着小妹小桃照看受伤的蒋婆子,在照顾伤者方面,算是有点经验,人也细心。除此之外,她再派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婆子。有这一老一小两个在卞家照看,谢映容想必能更快把伤养好吧?

  蜜蜡又去看了看蒋婆子,见她还未醒来,给金萱堂中留守的人嘱咐了些话,又把谢映容早已写好的一封信交给大金姨娘,交代一番,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用品,带着香桃与另一个婆子匆匆离开了。

  大金姨娘一人独自站在大门前,目睹马车远去,呆呆站着,沉默不语。

  那天夜里,蒋婆子清醒了一小会儿。虽然她很快又晕了过去,但小桃与蔡老田夫妻还是十分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的伤势稳定下来了。

  只有大金姨娘面露复杂之色,然后不知打哪里寻了根长竹竿回来,独自一人趁着清晨无人之时,走进二门,找到蒋婆子受伤的那个地方,用竹竿挑动旁边墙头上的乌瓦。等到那墙瓦掉落了一小块,她方才把墙瓦碎片往角落里一丢,赶在有人听到动静之前,溜回了金萱堂。

  中午时,蒋婆子再次清醒了。她问起了自己受伤的原因。大金姨娘便把“摔倒磕到石灯”以及“大小姐院中下人偷袭”两种说法都告诉了她。蒋婆子全都否定了,她确定自己并不是磕到石灯摔倒的,大小姐的人也没有理由对她下手,倒是三姑娘比较可疑。

  大金姨娘暗叹一声,又将墙头缺了一块瓦的事,告诉了她:“想必是前些日子,家里来了外人,乱糟糟的,毛掌柜带人来整理时,又没留意到那墙瓦破了,墙瓦摔落下来,不巧正落到妈妈头上,才叫妈妈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吧?我们三姑娘去承恩寺里为老太太和妈妈祈福,正赶上承恩寺后墙塌了,也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呢!”

  蒋婆子吃了一惊,很想再问清楚些,无奈精神不济,很快又昏睡过去。

  大金姨娘看了她刚刚吃过的药碗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端着碗离开了。

  谢老太太那边大概也是迟迟不见蒋婆子传信,便打发何婆子回来问是怎么回事。何婆子看到蒋婆子受伤昏睡,也吓了一跳。大金姨娘趁机把蜜蜡之前交到自己手里的那封信交给了何婆子,让她转送给谢老太太。

  谢映容在信里告诉谢老太太,永宁长公主已经把谢映慧接走了,因她警醒,寻借口婉拒了,没有跟着走,随后就在承恩寺里遇袭,身受重伤,几乎丢了性命。如今她正托庇于卞家,想借宁国侯府的势力避难,让谢老太太自己想办法,尽快逃命去吧。

  永宁长公主是绝不会容许他人忤逆的!

  第247章 台风

  谢慕林推开窗户看外头的天色,大大松了口气:“雨好象停了!乌云也散了呢,阿弥陀佛!”

  文氏在里屋听见,也不由得念佛:“下了几天的雨了,人都不敢出门,如今可算是停下来了!”她立刻就起身去找马路遥夫妻,让他们去问船行的人,船队什么时候再出发。

  谢显之从厢房走了过来,他也听到消息了:“我们可以准备动身离开了?”

  谢慕林笑道:“应该可以了吧?这几天都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现在天色都亮起来了,应该不会再刮狂风暴雨了。如果只是中小雨,那我们坐船走运河,也勉强扛得过去。”说着她就忍不住叹气,“谁叫我们倒霉呢?五月里就遇上了今年第一号台风,也不知道台风是从哪里登陆的。”

  谢显之隐约听明白了她这句话:“第一号……台风?”为什么要用“台风”二字来形容?

  谢慕林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老家那边,会不会也有这样连绵几日的暴风雨?”

  谢显之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但愿不会。湖阴县是在太湖边上吧?听闻也是水乡,若是接连下几日暴雨,只怕会有涝灾,那就糟糕了!我曾寻三堂哥打听过老家的情形,据他说,我们族人的田地,大多是在水边上的。万一淹了水,今年夏收就保不住了!”

  然后兄妹俩就开始讨论,如果老家真的遇到了灾情,自家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谢显之知道的都是书本上或师长们教导的知识,谢慕林来自现代,对于各种救灾的操作,倒是比他熟悉多了,只是多半是纸上谈兵,也有些与这个时代的习惯做法相异之处,因此两人讨论了一轮,都觉得彼此有所进益。

  说着说着,连近日因风雨天气而有几分着凉、一直留在屋里休息的谢谨之,也跑了过来,参与讨论。

  没过多久,谢徽之头上顶着借来的宽沿斗笠,两条裤腿挽起,光着脚踩着新买的木屐,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差不多打扮的小厮青柳。

  谢徽之把青柳留在廊下,自己跑进了屋,对三位兄姐道:“我刚刚从船行那边过来,听他们说,若今晚不再下大雨,明儿我们就能出发了!”

  谢慕林兄妹三人都要念佛。因为台风天气,他们在苏州前后已经耽搁了四五天的功夫,再滞留下去,只怕族里的长辈们就该着急了。

  谢徽之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谢显之:“这是船行的人交给我的,说是一个什么长公主府的下人从京里过来,要送到大哥手上。我见信封上头的字迹,有点象是大姐姐的手笔,就给你捎回来了。”说完还压低声音,补上一句,“我没告诉太太。”

  谢显之接过信,面露不解:“大妹妹给我的回信么?可这又有什么需要瞒着母亲的?”他留意到信封是封了口的,上头有一块蜡,蜡面还有印章的花纹,那是他前两年送给大妹妹的生辰礼物——一个他亲手雕刻的闲章的印记。

  显然,谢映慧在这封回信上做了防备他人偷看的措施,而且相当有效。他可以确信,这封信并未被他人拆看过。

  他收了笑容,拆了信细看,看着看着,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谢慕林连忙问他:“出什么事了?是祖母那边有了变故吗?”

  谢显之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将信交给三位弟妹,让他们自己看去。

  谢映慧对谢映容怀有疑虑,又被对方猜忌了一把,心里那口气一直憋着吐不出来。虽然她受平南伯夫人母子的行为刺激,灰心丧气,无意理会谢映容的阴谋,但她同样不甘心被人算计。所以她到了永宁长公主的避暑庄子后,就立刻写了家书,把她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又托马玉蓉出面,派人将信送到苏州的船行。就算文氏与谢显之一行人已经离开,船行的人也会将信送到谢显之手上的。

  谢慕林看完信后,简直不知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了!

  谢映容居然忽悠了他们所有人,在送走他们后,继续向谢老太太隐瞒道观那件事的所谓真相,把谢老太太给吓得出城避暑去了。

  如果说,这是因为前些日子,她被谢老太太蹉磨得太辛苦,不想继续忍受下去,才使心计把人支走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蒋婆子那莫名其妙的受伤昏迷,又是怎么回事?

  谢徽之看完信后,第一个发表了见解:“蒋婆子受伤,一定是三姐姐搞的鬼!否则她没必要往大姐姐头上栽赃,栽不成才缩回去了,活象别人都是傻子,转过头就会忘记她之前说过什么一样。”

  谢慕林问:“那她把人打伤,是怕蒋婆子从大姐姐那里得知真相后,会到老太太跟前告她的密?可她只是把人打晕,而不是打死,顶多就是把蒋婆子告密的时间往后推几天,迟早还是会发生的。况且原本还只是撒谎,如今再添上伤人,老太太更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她搞这么一出,是图什么呢?她可不象是没有半点成算,过一天算一天的那种人。”

  说完后,谢慕林心下微微一动,猜想谢映容如果对这件事心有所算,那会不会是上辈子的这几天,京城里发生过什么事,能让这辈子的谢映容有利可图?所以她宁可冒险把谢老太太支出去几日,也要搬开碍脚石,好达成自己的目的。等她成事,她就没必要再担心谢老太太的威胁了?

  京城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谢慕林陷入了沉思,谢显之则皱着眉头道:“大妹妹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不提,就连蒋妈妈都不知内情。恐怕世上也只有老太太和三妹妹两人,才知道三妹妹到底说了些什么,才把老太太吓成如今这副模样了。但欺骗老太太就是错的,如果三妹妹还害得蒋妈妈受伤,那更是错上加错!我们身为长兄长姐,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妹妹错下去!虽然我们不在她身边,但只要老太太知道了实情,必定能好生管教她一番。”

  谢谨之便提议:“打发个人回金陵城问问是怎么回事吧?虽然眼下家里只有三妹妹与蒋妈妈知道老太太住在哪里,但蒋妈妈只是受了伤,迟早会醒过来的。她一醒,家里人就能知道老太太的下落,到时候把实情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吧。说起来,当初我们会答应三妹妹的请求,暂时不告知老太太真相,固然有受三妹妹哄骗的原因,但自身也不是全无错处。趁这个机会,亡羊补牢一番,也省得日后老太太知道了生我们的气。”

  兄妹几个都同意了,立刻一起商量着写了信,又告知了文氏。文氏吓了一跳,看过他们写的信后,没作更改,便派了随行下人中一个机灵的健仆,带着信赶回金陵城去。

  第248章 平望

  派了人回金陵城,谢映慧的信给谢家人们带来的烦恼,似乎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船行那边有了确切的通知,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谢家人自然要忙碌起来了,收拾行李,搬运东西,跟客栈结账等等,若还有什么东西要在苏州买的,也要抓紧时间了。

  谢家人在苏州滞留的几日里,头两天也是逛过街,游过景点的。最有名的几处名胜古迹,他们都去过了。谢璞与文氏蜜月时期光顾过的美食店,他们也品尝过了。只是在他们想要继续逛下去时,碰上了台风天,只好取消行程而已。如今他们要再次出发,没能打卡的那些名胜古迹、美食名店,就要错过了,想想还挺可惜的。

  谢慕林便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湖阴离苏州也不是很远,将来我们还有回京城的时候,总有机会再来的。如果这一回,我们就把苏州玩遍了,一点遗憾都不留,那下次再来时,岂不是会很无聊?总要留几处名胜古迹,等我们下次来时再去玩嘛。”

  谢谨之听了不由得好笑:“二妹妹说得好象来一回苏州很容易似的。也罢,有这个心气总是好的。说不定大哥与我用不了几年,就能再次乘船重返金陵了呢?到时候,不就有机会再到苏州来了么?”

  他与谢显之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来。只有谢徽之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觉得自己如果只能靠回京考会试这个法子重新路过苏州的话,说不定要等上十几二十年吧……

  是不是该想想别的法子?

  收拾行李这种事,有下人们操持,其实也不必谢家人太过操心。他们上岸住客栈时,其实也没把所有行李都带下船。船行在苏州码头有自己的专属泊位,船上也留了谢家仆妇看守,不怕有什么闪失。如今再把东西搬回船上,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文氏便想着,要趁着还有半天的时间,再带人去逛一回十泉里,多买些特产,带回老家去给族里的亲友们做礼物。谢显之与谢谨之商量了,也决定要带上谢涵之,再把附近两家没逛过的书铺逛一逛,多淘几本书回来。毕竟苏州是大城,繁华文胜之地,这里的书籍资源胜过江南大部分的城镇,若不趁着来到苏州城的机会,多淘些书,回到老家没处买时怎么办?

  谢慕林也决定要跟着三位兄弟一块儿逛书铺去,并且很熟练地自动换上了男装,与四弟谢涵之并排站在一起,看起来反倒还象是做哥哥的。谢徽之一听到书就犯头痛,自告奋勇要去给文氏打下手,至于途中他会开溜去何处……文氏难道还能管得住他不成?

  傍晚时分,谢家一行人满载而归,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谢慕林今日也淘到了不少好书,而且并不是那种用来作障眼法的破书,而是真真正正有价值的新书与旧籍,从医药养生到科技工艺地理农耕都有。她虽然只是简单翻阅过这些书,但也能判断出里头的内容都是言之有物的。别看书卖得一般,价钱也不高,但那只是因为苏州城中的读书人更偏好对科举有用的书籍,又或是有关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读物而已。这种实用性工具书不受欢迎,正好便宜了她。

  谢慕林心情很好地回到客栈,心里还在想,有了这些书,她书房空间里的书本就有很大可能与这个时代的知识彻底融合起来了。将来家里人再问起她摘抄的那些笔记时,她也就不必再为如何解释上头种种“新奇”主张的出处而烦恼了,想要忽悠人,都更有底气些。

  谢家兄妹有说有笑地回到自家包的院子,却发现谢徽之已经提前回来了,正面露不悦之色地在院子门前跟几个人争吵着什么。谢显之顿时脚下一顿,谢谨之也迅速认出了来人,暗叹一声,低声对谢显之说:“大哥不如先去附近茶馆歇一歇?买些点心回来,明儿做早饭也好,否则明早全家人急着出城,只怕来不及做饭了。”

  谢显之苦笑一声:“二弟不必如此。这些人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不理会就是了。我本来也没本事去插手管那些闲事。”

  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谢家从前在苏州店铺里雇佣过的一些掌柜、伙计。

  当日谢璞将自家产业转到平南伯府名下,平南伯派人来接管,除去部分掌柜、伙计死忠于谢家,不愿改投曹氏,自费前往金陵城投奔谢璞去了,剩下的人,大部分人都转而替平南伯府打起工来,只有少数人是另投了别家商号的。谢璞心中有盘算,从来没有跟这些人计较过,后来顺利出狱、起复、升官,反而还利用旧情,又安插了些“人手”进去。

  新人旧人与平南伯府派来的人倒也相安无事,还以为从此就在平南伯麾下效力了。哪里想到,风回路转,平南伯暴毙,苏、杭等地经营得最好的店铺,都转到了承恩侯名下,店铺里的人,又一次面临洗牌。

  除去出了名精明能干的几位掌柜、伙计,还有新来不久、尚未打上平南伯府印记的人以外,铺子里的人几乎都被承恩侯府前来接管产业的主事者扫地出门了。平南伯府的人还可以返回京中向主母复命,背叛过谢家的人,却连在苏州城里,都难找到新活计了。

  这时候,谢家人路过苏州,被他们发现了,便找上门来。他们离得远,也不清楚平南伯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当谢家衰败了,曹家却还风光着,谢显之这位曹家外甥若能替他们说几句好话,他们还能回到铺子里做事。

  然而谢显之却根本帮不上忙。无论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条件,这件事都没有他一个半大孩子说话的余地。

  他一次次拒绝来人,那些人始终不肯死心,如今听说谢家人要走了,又再来求,但谢显之的答案是不可能改变的。

  最终他们还是被客栈的人帮忙轰走了,但谢显之被他们这一闹,心情低落了许多。

  次日清早,船队重新出发,谢家人也搬回船上,与他们一道继续沿运河南下,前往湖阴。阴雨连绵的天气,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但五日之后,天气放晴,行船就顺利许多了,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三运河交汇的平望镇。谢家人将在这里与船队分道,后者继续南行前往杭州,而谢家人则要转入荻塘运河前往湖阴。

  不必再受船队行程限制,谢家人的行动也自由了许多。文氏见天色已晚,便让人去通知船老大,今晚在码头上过一夜,补给食水,明日一早再启程。

  船上无事,谢徽之听说平望镇也十分热闹,便带着小厮上岸闲逛去了。谢慕林正跟兄弟们讨论,是不是也要上岸去看看时,就听见谢徽之有些惊惶地在外头唤他们。

  她连忙出舱一看:“三弟怎么了?出什么事……”

  话未说完,她就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谢徽之站在码头上,他的身后伫立着大半个月前才与他们一行人分别过的珍珠,满面憔悴,冲着她惨笑:“二姑娘,我可算等到你们了!”

  第249章 “逃亡”

  谢家人惶恐地把珍珠迎进了船舱中。

  文氏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又命善姐取热茶点心来。虽然船上的补给还未送到,但充饥的小点心和茶水还是有的。她看着珍珠那副瘦削憔悴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吃了很多的苦,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应该先让对方吃饱喝足。

  珍珠捧着茶碗,感受着手上的温热,张张嘴,还未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文氏见了也有些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在平望镇的?你不是一直留在京城侍候老太太的么?老太太如今在哪里?”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越问越慌。谢慕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连忙将她拉到对面椅子上坐下,劝道:“娘,您先别慌张,珍珠姐姐人都在这里了,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总能问出答案来的。一次过问这么多,您也得给她说话的时间呀!”

  文氏稍稍镇静了些,方才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老太太无事吧?”

  珍珠也终于让自己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回答了她的话:“老太太病了。”

  谢老太太这个病,起初其实是被自己吓出来的。

  她们主仆三人住在金陵城郊山间的避暑小庄里,虽然生活不大方便,但日子还算平静。珍珠与何婆子隐约猜到谢老太太是招惹了什么祸事,得罪了某位贵人,才会逃到城外来避难的,但若论起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说不上来。然而她们都觉得,谢老太太不可能真的惹来杀身之祸,因此,只要在城外避一避风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去了。

  直到蒋婆子迟迟没有音信,何婆子奉谢老太太之命回家探查,从大金姨娘手里拿到了三姑娘谢映容留的信,情势顿时就急转直下。

  谢老太太看了谢映容的书信,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一般,面色大变,冷汗直冒,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她立刻命令珍珠与何婆子收拾行李,雇车离开。

  珍珠与何婆子只觉得莫名其妙,连忙安抚她。后者因回过谢家大宅一趟,没察觉到家里有什么异样,便以为谢老太太是误会了什么,就一再告诉她家中无事,城里也一片平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让她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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