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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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远岑提取了几个关键词,想了想道,“那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他说:“沙漠里的人在寻找绿洲,只剩下最后半瓶矿泉水,开始他以为他能找到绿洲,所以他想,他还有半瓶水,但是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他找不到绿洲,于是他想,他只有半瓶水。”

  沈浔静静地看着他。

  “我记得在原版的故事里,是两个人,一个人乐观,一个人悲观,但我改编成了一个人,我想乐观的人也会有悲观的时候,因为情绪就像一条波浪线,最高点明明‘还有半瓶水’,最低点却是‘只有半瓶水’,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也可以有不一样的看法。”

  “是这样的,你理解的是对的,”沈浔点了点头,他的话里自我贬低的意味很明显,“我一直以为我很难形容出这种心境,原来是我的表达能力有所欠缺。”

  孟远岑便温声道:“那你要不试一试,继续和我说一说?”

  沈浔静默许久,才说:“坏心情是会传染的,我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潜台词是他不想说,孟远岑听懂了,也不再追问,谁都有些难以启齿的心事。

  很快又到了睡觉的点,目送孟远岑离去,沈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也不能酝酿出一丁点的困意,摸着黑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肌肉记忆驱使他点开微信朋友圈,漫无目的地乱刷。

  第一条朋友圈就是梁砚的,帕金森式拍照法,深夜街景的重影,沈浔笑了笑,不愧是夜猫子,还没睡呢,随手点了个赞。

  结果对面直接发了一条私聊消息过来:还没睡呢?

  沈浔回道:没有

  梁砚:啥情况?

  沈浔:失眠

  梁砚:有心事?

  不愧是梁砚,一猜一个准。

  沈浔:嗯

  梁砚:说说呗

  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在手机屏幕上凝结成水雾,字体变得模糊,沈浔用拇指在屏幕上胡乱抹了几下,开始打字:我今天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你也知道我和孟远岑谈了,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特别开心,直到今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有一种从梦境里坠落到现实中的荒诞感

  梁砚:你妈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沈浔把电话的内容转述给梁砚听,最后他说:我妈还不知道我是同性恋,她如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她知道我永远不会拥有一段合法的婚姻,她应该会崩溃吧?

  梁砚: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坏,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同意?

  沈浔:我试探地问过,没说我是同性恋,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反对得特别坚决,不留余地,后来我再也没敢提过,至于我爸,我是提都不敢提,我可真窝囊,但是你也知道,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很难善终,所以我也不想和孟远岑说,和他说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让他徒增烦恼

  梁砚:你都经济独立了,你不用害怕父母反对

  十几秒后又来一条对方的消息。

  梁砚:电话聊聊吧,打那么多字不累吗?

  沈浔以为他现在特别的清醒,比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算躺到明天天亮,可能也睡不着,但他似乎也不太清醒,于是他接通了梁砚的电话,顺便摸出了床头柜最底下的烟盒和打火机,他还是没能彻底地戒烟。

  卧室里抽烟味道散不掉,沈浔套上衣服去了阳台,叼着烟熟练地点了火,手指无意识地推动打火机在掌心旋转。

  烟尾闪烁橙红色的星火,微弱又顽强地对抗夜风,零星的光亮明灭可见,似乎能招来扑火的飞蛾。

  阴霾一般的烟圈在空气里膨胀,无声地爆炸,再没入无尽的黑夜,最后无影无踪。

  “你说烦不烦?年年催婚,年年催婚?我结不结婚关他们什么事?”

  沈浔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拧着眉毛说。

  “这次回老家,又要被催婚,有完没完了。”

  梁砚安慰道:“他们再怎么催,你不还是没结吗?所以难受的应该是他们,你是胜利者。”

  “也是。”沈浔又说,“但是我和孟远岑的未来,我忽然看不清了,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喜欢男人,说不定真把我赶出家门,我会因为他和我父母断绝往来吗?这么说是不是很恋爱脑?”

  梁砚轻声说:“别想那么多了,人生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吗?生活总是意外,计划赶不上变化。”

  “可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我们,要规划,”沈浔轻嗤一声,“初中的时候要规划好,考好的高中,高中的时候要规划好,考好的大学,选好的专业,想好是考公考编还是创业,然后结婚生子,把子女培养成才,好像最成功的路就只有这一条,似乎这样的人生才是圆满的人生。”

  “但是我就不能不结婚,我就不能和另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吗?这样的选择就不够圆满了吗?所以你有没有发现,为什么大家对于圆满的人生的定义会那么的狭隘?”

  “他们看似说着给你选择的自由,但还是在潜移默化地干预你的选择,谁的人生都在被周围的人无意识地操纵,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在楚门的世界?”

  梁砚说:“是这样的。”

  沈浔突然又上文不接下文地说:“我想起我填志愿的事情。”

  这件事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和梁砚说,但是后者听的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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