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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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砚把手中缰绳丢给山苍,大步往惊仙苑内走,穿过空荡荡廊庑,行至屋前,就见林惊枝贴身婢女守在门前。

  她看他到来,眼底有惊慌闪过。

  “郎君。”晴山朝裴砚行礼。

  “少夫人可在屋中?”裴砚冷冷盯着晴山。

  晴山缩在漆黑夜色里,怕得浑身发抖,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回郎君,少夫人今日癸水不适,已提前睡下。”

  “郎君不如明日再来。”

  “是么?”裴砚不置可否,凉薄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森然的语气。

  屋中没有点灯,她夜里怕黑,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待在里头。

  “让开。”他声音裹着寒霜

  晴山咬牙不动。

  “滚开!”裴砚眼中有疯狂神色闪过,他往前迈了一步,浑身气势逼得晴山再也站不稳,骤然往身后跌去。

  屋内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烛光。

  裴砚嗜血的目光从空荡荡的西梢间主卧一寸寸扫过,眼底杀意翻涌:“少夫人呢?”

  晴山跪在地上,垂着眼颤声道:“奴婢不知。”

  “好个不知?”裴砚笑了,笑容里盛着杀意,他缓缓抽出腰间悬挂的利剑,架在晴山的脖子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使她人头落地。

  裴砚却突然收刀,保持了最后的理智。

  他就算再怒,也不能动这个婢女,林惊枝若知道他杀了她的婢女,她不会原谅他的。

  梦里那些事,她一直在恨他。

  但裴砚想不到,一向乖巧的她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要逃离他身边。

  他从未想到,这个胆小如猫儿只会小心试探的妻子,平日就算再不喜欢他,却连和离都不敢提出的妻子,竟然会连夜逃跑。

  寒凉月色,男人站在空荡荡的宅院内。

  他用极低的嗓音,宛若漫不经心的呓语。

  “跑了?”

  “把她追回来,拧断腿。”

  “一辈子锁在身侧才好。”

  他是疯子,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她的疯子。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她手中。

  “山苍。”

  “吩咐整个暗卫营,全体出动。”

  “务必在三日内找到少夫人,必须毫发无损。”

  “是。”山苍不敢耽搁退了下去。

  云暮白着脸,跪在廊庑下:“云暮请主子责罚。”

  “滚去找人。”裴砚冷冷从云暮身旁经过,他没停留,极冷声音落在云暮耳中,如蒙大赦。

  黑夜,永远是最好的保护色。

  裴砚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第一时间出城乱找。

  他先派人去了林惊枝私下开的药铺,铺子还在,只不过那位女医寂白早已没了踪迹。

  至于孔妈妈家的侄子和侄媳妇,更是一问三不知。

  紧接着,裴砚又连夜去了崔家,见了崔家少夫人裴漪珍。

  裴漪珍已经快不行了,她瘦得厉害,勉强睁开眼看着裴砚:“你来了?”

  “枝姐儿跑了是不是,所以你来寻找我?”

  裴漪珍勉强笑了笑:“可惜,我也不知枝姐儿去了哪里,你寻我又有何用?”

  裴砚沉着脸在裴漪珍床榻前坐下,寒霜一样冷的目光落在裴漪珍手腕系着的平安绳上。

  “大姐姐,孤今日要问大姐姐借一样东西。”

  “希望大姐姐不要生气。”

  裴砚话音落下瞬间,挑开了裴漪珍手上的平安绳。

  这绳子是裴漪怜从寺庙求来,送给林惊枝的,在裴漪珍重病时,林惊枝把平安绳送给了裴漪珍。

  寻常物件,对三个相互帮助的姑娘来说,却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砚哥儿!”裴漪珍声音透着几分哀求,“放过她吧,让她远走高飞。”

  “你如今已是燕北的太子殿下,你又何必拘她一人自由。”

  裴砚唇角抿出一丝笑,偏执固执:“可大姐姐不知,天下女子,我只对她一人念念不忘。”

  “我如何能放她远走高飞。”

  “就是不知,我家枝枝,听到大姐姐病重的消息,可愿跟我回来见您最后一面?”

  裴砚无情的漆眸内,只有疯狂。

  裴漪珍闻言,骤然睁大双眸,她不敢相信看着裴砚:“你卑鄙无耻。”

  裴砚笑了,没有反驳。

  第92章

  惊仙苑四下禁行,草木皆兵。

  裴砚沉默坐在书房内,沉着的脸,眼中盛着汹涌怒意,好似随时会爆发出来。

  青梅和云暮跪在书房外的雪地上。

  “今日放了风筝?”裴砚声音极冷。

  他眼前的书桌上放着两个东西,是暗卫营的人在惊仙苑花丛,和宅子外的街巷寻到的。

  折断了翅膀的紫色蝴蝶风筝,和缠着风筝线的木质线轴,线轴断裂处诡异,带了细微的痕迹。

  青梅跪在地上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额头上布满冷淋漓汗。眼前实力深不可测的主子,她从未见过他控制不住情绪,发怒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

  “回主子。”

  “今日少夫人吩咐属下放了风筝,属下该死,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青梅上下牙不听使唤,轻轻发抖,说话的声音更是不受控制发抖。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昏烛,阴影交错,裴砚周身暗影布满凌厉冷意,沉得能泯灭所有光芒。

  闻言,他唇角弯了弯好似在笑,语调却令人胆寒。

  “白玉京何时来的惊仙院,带了多少人。”

  云暮一颤,喉咙干涩:“回主子,月氏新君在主子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内就来了,正巧是少夫人的风筝,断线不久后。”

  “他带了六个婢女和十来个内侍,一路被人簇拥着进来。”

  “少夫人带着丫鬟在花厅招待新君。”

  “因为带了许多东西,都是少夫人喜欢的,小的候在花厅外,不敢离去,后来小的听少夫人和晴山吩咐,要去换发簪,等少夫人换了簪子不久,就说乏了,月氏新君起身告别。”

  云暮说完,垂首跪在地上,他不敢抬眼看裴砚脸上的神情,这全都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出的纰漏。

  下一瞬,是书桌裂开的声音,裴砚撑在桌面的掌心蓦然用力,冷白的肌肤下用青色筋络浮现。他冷冷地笑出声来,清隽冷白的面容含着几分诡异:“平日孤还是对你们太好。”

  “就算犯了错,少夫人时常替你们求情,孤估计着她的情绪,少有重罚你们的时候。”

  “等少夫人回来,你们向她请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梅和云暮跪着,廊庑外呼呼寒风落在他们背脊上,从衣领袖口灌进去,全是冷意。

  “主子。”山苍弯腰从外间进来。

  他在外边跑了一整夜,身上玄黑的夜行衣早就被雪水和汗水浸透,冷的吓人,山苍不敢有任何耽搁:“根据暗卫营传来的消息,少夫人和月氏新君的马车,出了汴京城后消失了。”

  “已有人顺着月氏方向去寻,目前没有任何踪迹。”

  裴砚双手撑在书桌上,缓缓站了起来,他沉冷眸光落在窗外纱一样的雪地里,难辨情绪的声音沙哑干涩:“让人去找。”

  “顺着月氏的反方向去寻,不光是官道,还有水路和深山老林。”

  说到这里,裴砚语气微顿,薄唇掀起冷笑:“让人把暗卫营养了许久,楼倚山新培育出的那批猎犬放出来。”

  “顺着这东西上面的味道去寻。”

  “四人一组,昼夜不息,找到人为止。”

  裴砚从腰间扯出一个香囊丢给山苍。

  香囊是楼倚山配的方子,去年在汴京裴砚第一次做梦后,暗中吩咐楼倚山弄出来的东西,因为他怕搞丢她,他就费了极多的心思。

  那批猎犬是用香囊里的方子养出来的东西,只要林惊枝身上带了这味道,哪怕再浅都一定能嗅出来,更何况……

  她日日和他同床共枕,香囊是他时常放在身上的东西。

  裴砚眼中疯色闪过。

  还有她冬月生辰时,他亲自系在她腰间的那块羊脂玉平安扣。

  那块羊脂玉裴砚让人拿香囊里的汤药泡了数月,再雕成平安扣的模样,他就怕把她搞丢,才在每个细节上都用了手段。

  裴砚垂下眼眸,顺着昏黄的烛光凝视冷白的掌心,有鲜血从他掌纹幽深繁杂的肌肤下渗出,一条和血同色的平安绳被他紧紧握着,是今日夜里,他从裴漪珍那强抢的东西。

  就算她再恨他,他也要逼她回来。

  “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在惊仙苑集合出发。”裴砚闭了闭眼,挥手让人退下。

  他沉默转身去了内院,换掉身上明黄的太子朝服,大步离开惊仙苑,翻身上马,去往汴京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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