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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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教授想了想,转向陈放和顾翌安问:“促醒药物不行的话,要不送到高压氧舱去试试?”

  “不行!”

  “不能去高压氧舱!”

  陈放和顾翌安异口同声,同时强烈表达出拒绝。

  “既然没别的办法,就当试试,也没什么坏处,怎么就不行?”高压氧舱对降颅压有明显的效果,老教授对他俩的多少有些诧异,甚至不解。

  陈放没出声,顾翌安垂下眼,片刻后他坦白道:“俞锐不能进高压氧舱,他的基因检测异于常人。”

  周远清沉默不语,皱眉看着他。

  “高压氧舱容易导致俞锐耳道内外的压力变化,从而引起其他并发症。”顾翌安咬住牙关倏又松开,“甚至,极可能导致突发性耳聋。”

  只简单几句,周远清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他听完没说话,也没出声,转头再次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向俞锐。

  忽然间,他想起俞锐无数次拒绝院里的进修推荐。

  想起俞锐在那个阳光铺满书房的下午,跟他说哪里都不去,以后就守着八院,守着神外,陪他留在这里。

  这些年,周远清表面对俞锐严厉苛刻,心里却不无感慨。

  他看着俞锐一步步成长,也看着他逐渐沉稳,逐渐褪去锋芒,一点点地成熟起来。

  但有很多次,周远清都在想,以前那个小刺猬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他问过,也试图寻求过答案而不得。

  直至今天——

  面对此时的俞锐,周远清有骄傲,更有无数心疼和无数自责,他看了半天,眼底渐渐氤氲出湿热的水汽。

  最后,他转过身,步履沉重地往外走。

  可没走出两步,门外乍然响起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

  顾翌安快步过去,率先拉开门。

  金属器械盘和无数液体针剂洒落在地,沈梅英被小护士搀扶着,像片枯黄的落叶,摇摇欲坠。

  她缓慢而空洞地将视线聚焦向顾翌安,凛住呼吸问:“你刚才说,俞锐的基因检测有问题,是吗?”

  俞泽平也走了过来,站定在沈梅英身后。

  俩人都看着顾翌安,等着他否认或是点头。

  可面对两位老人,顾翌安根本没办法开口,他无法否认,更无法点头,只能任由沉默将时间拉长。

  可沉默就代表了肯定。

  前后不足两秒,沈梅英扶住额头,疾速后退。她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嘴里喃喃自语着说:“我以为俞锐他不会,他不会有事...”

  膝弯撞到椅子,紧跟着她“咚”地一下,瘫坐在金属长椅上,被无力和痛苦包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顾翌安两步上前,不停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宽慰,也试图稳定她的心神。

  “俞铎——”沈梅英看眼俞泽平。

  俞泽平侧过身,仰头闭上眼。

  而后,沈梅英剧烈地呼吸,泪眼朦胧地看向顾翌安,激动且颤抖着跟他说:“俞铎他当年,就是因为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耳聋听不见声音,才出的事啊!”

  此话一出,不仅陈放愣住,连顾翌安眼里也闪过惊讶。

  有关俞铎的事,这些年老两口从未提过,哪怕是他俩私底下也不会轻易谈及。

  那是埋藏在心底堪比割肉刮骨的痛,不仅仅是无力,除此以外,这里面更含着夫妻俩深深的懊悔跟自责。

  因为他俩始终认为,俞铎是因为他们才会生病,才会发生意外去世。

  哪怕夫妻俩的基因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哪怕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俞铎的基因突变是因为遗传导致。

  可此时,当得知俞锐的情况和俞铎相同。

  沈梅英再次悲痛难当,积压在心里多年的顽疾,混合着此时俞锐生死未卜的惶恐不安。

  她埋头坐在椅子上,不禁放声大哭。

  在场几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姜护士闻声紧急跑过来,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尽力安抚。

  可沈梅英情绪太激动了,有几次差点背过气去,姜护士担心她这样哭会出事,于是哄着将她带去护士站,想要帮她测测血压,顺便带她去值班室里休息休息。

  沈梅英走后,俞泽平脚步微顿,抬腿迈入监护办公室。

  视线穿透玻璃窗,他沉吟许久,想起临走前俞锐说的话,于是低声自言自语地道:“不是说项目结束就来接我回家吗?怎么我都回来了,你还睡着不醒...”

  顾翌安握住门把,猛然僵立在原地。

  他攥得很紧,五指用力到骨节凸起发白。喉咙也干涩发哑,他颤抖着发出声音,想要说声对不起。

  可还没开口,俞泽平便抬手打断他。

  他走回来,行至门口,停在顾翌安身前,注视他说:“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让你跟我们说对不起,他也不会丢下我跟他妈。”

  ——

  不能进高压氧舱,只能靠脑脊液引流,靠不停地输送甘露醇和利尿剂进行保守治疗。

  七天,十天。

  时间缓步向前走着,每个人都度秒如年。

  俞锐依旧躺在监护室里没醒,中间甚至还因为呼吸骤停,紧急经历了两次抢救,连除颤仪都用上了。

  他毫无意识,不能吃也不能喝,每天只能靠护士鼻饲用药,外面的人也只能跟着苦等,苦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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