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钟烨抬眼看他,顾翌安也点了点头,轻笑着“嗯”了声。

  仨人相视一笑,再次同时举杯。

  现实好像并没有想象中沉重,徐颂行出现后,钟鸿川像是一下就恢复过来,还撑着胳膊坐起身,神采奕奕地开始和老友们叙旧聊天。

  他们相识于微,半生情谊,至今已近四十载。

  行到暮年,他们深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或早或晚,谁先谁后的差别罢了。

  他们絮叨着陈年旧事,追忆着年少时光,甚至偶尔迸发出几声争执,几声大笑,而又忽地沉默,彼此相顾无言,一起陷入久远的青匆回忆中。

  深夜的病区走廊寂静无声,啤酒罐不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屋里谈笑依旧,屋外却再无人出声,只是轻轻浅浅地笑着,沉默着举杯共饮,然后安静地聆听,无言地陪伴。

  夜幕褪尽,晨光驱散严寒。

  太阳渐渐升起,钟鸿川抬眼看去,室外天寒地冻,空气凝结在玻璃窗上氤氲出厚厚一层冰雾。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周远清于是拄着手杖,缓步过去,伸手抹去那一大片冰凉。

  犹如相机取景画面一般,窗外景象瞬间对焦到清晰。

  “日出了…”钟鸿川仰躺在床上,徐徐阖眼而又强撑着睁开,嘴角始终挂着浅浅安详的笑意。

  无人出声,周远清停在窗前,徐颂行站立在床头,顾伯琛端坐在床尾。

  朦胧的晨雾中,橘红色暖阳缓慢上升。

  眼皮沉沉垂落下去,钟鸿川呢喃着说:“你们看,这初升的太阳可真好看...”

  第94章 告别

  常有人说,真正的告别,是有人永远留在昨天,再也无法看到清晨初升的太阳。

  至亲旧友纷纷在侧,于是了无遗憾地,在那一场日出过后,钟鸿川平静安详地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静默无声,长久地守在他床前,直到医生宣布病人去世,钟烨缓缓掀起白布盖住他最后的遗容。

  由于恶性嗜铬细胞瘤早已遍布他体内各项器官,所以临终前,钟鸿川留下遗愿,死后自愿将遗体捐献给医大实验室用于医学研究。

  除此之外,他还要求钟烨,一切低调从简,不办葬礼,不举行追悼会,甚至连墓碑都不用。

  待实验室的研究结束之后,他的骨灰将会和顾景芝一样,葬于医大某棵杏树之下,和周围整片的杏林融为一体。

  半生舍己为人,离开也不愿惊扰大家。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就走了。

  在他照片被请进医大已故名人堂的那天,按着惯例,同时也为尊重逝者遗愿,校方领导只在偏厅简单朴素地安排了一场追思会。

  尽管如此低调,大家还是陆续得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来的人很多,导致默哀的队伍排了很长,从礼堂入口一路延伸到了图书馆和杏林路。

  不止有八院的医生护士,还有许多钟鸿川曾经带过的远在外地的学生,以及许多慕名而来的医大学子。

  大家不约而同地,全都穿着一身整洁肃穆的黑色衣裤,胸口袋里别着一朵白花,手上也握着一束追悼用的白菊和□□。

  北城今年的初雪也在这一天。

  青灰色天空中,细雪飘扬,徐徐下落。

  冬季的校园很安静,沿湖路和杏林路上,大片杏树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入目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以及缓缓移动的黑色队伍。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俞锐和顾翌安严肃而挺拔地伫立在人群末尾,手上拿的是皎白盛放的海棠花。

  他们远望着双子塔楼,远望着礼堂,想象着钟鸿川以往慈祥温和的笑容,难免会有感伤。

  思绪也恍如这纷飞的雪花,怎么也落不尽。

  凝视着不远处的杏林,俞锐忽然感慨,小声问:“翌哥,你以后也会像钟老一样,留在这里吗?”

  顾翌安就站在他身后,目光随他看去,也落在坠满积雪的杏林树梢。

  稍许沉默,他轻声问:“你呢,你想吗?”

  俞锐转头,很认真地看他。

  半晌后,他笑着,眼神却莫名郑重:“我应该没那么伟大,就算遗体捐献,剩下的,那我肯定也会留给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瞎说八道什么。”顾翌安脸一沉,当即皱眉打断他。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尽管谁都会有那一天,可此时讨论这些,显然只会徒添伤感,俞锐也就突然想到这里,随口那么一说。

  眼看顾翌安嘴角都在往下压,他也没再出声,老实转回去,继续跟着队列往前走。

  踩着积雪融化的路面,缓步进入偏厅,俞锐和顾翌安先后默哀致意,而后上前,将手中的白海棠放置钟鸿川照片下方的长桌上。

  满满一排黄白相间的菊花,独独他俩送来的是白海棠。

  钟烨目光落在上面,微怔一秒,他看向俩人,认真道下一句:“谢谢。”

  顾翌安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默哀的人持续进入偏厅,很快又离开,作为家属,钟烨全程都得守在一旁躬身致谢。

  不止他,顾伯琛,周远清,还有徐颂行也都在。

  他们是最早进来的,中途也一直守在旁边,始终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钟鸿川的照片,沉默着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