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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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正,你今晚准备一下,给咱家送一封信回去。唔,得找一个借口……对了,皇上今天提过,说是如今天气炎热,军医不足,正好咱家派你去一趟开平。到了那里,你就星夜回京,把信送到御马监给马云马公公,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这军中的聪明人远远不止那么一两个,那些两次随同北征的武官勋贵心中嘀咕,白天一直陪侍在朱棣身边的杨荣和金幼孜也觉察到了端倪。内阁那么多臣子,六部这许多尚书,他们俩始终不曾被贬斥责难过,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非同小可。此前不曾劝谏朱棣北征不意味着他们就赞同这么兴师动众。平日斗心眼固然是有,但这时候他们却空前一致。

  “倘若接下来几天再无结果,幼孜兄,我们就该劝谏皇上班师了。”

  “深入蒙人腹地,确实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幼孜兄,还记得上次北征时咱们失道陷没谷中险些没命的那一次么?这大草原越是深入,地形咱们越是不熟悉,再加上瓦剌虎视眈眈,总不能等到粮道被断才警醒。”

  “这几日如果有机会就劝一劝吧,今天看皇上的样子也犹疑了……咦,那是张越?”

  杨荣正想接口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这句话,连忙抬头望去,果然看见那边帐篷门口正坐着一个人。只是,和平日的读书不同,此时张越的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人仿佛在埋头写着什么,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想起行军间隙张越也常常在马背上写东西,他不禁大为惊异,连忙一拉金幼孜,从旁边悄悄绕了过去。

  两人这动作虽然小心,但哪里瞒得过彭十三。然而,张越先头提过这会儿要写的东西,他眼珠子一转就决定装没看见,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站在那里。眼角余光瞥见杨荣和金幼孜已经绕到了张越身后,他不禁咧嘴一笑。

  “以药匙装药,则分量虽易把握,然仓促应敌之际,虽熟手仍难在数息之内装药。若兵仗司工匠事先用纸包裹药石,以戥秤定量,则士卒应战何止速一倍!此臣于兴和守城所得心得,请试之于神机营……”

  一目十行地默读了张越这奏章上的文字,杨荣几乎同时和金幼孜直起腰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颇为讶异。他们都知道当初皇帝乐意没事情读读张越的札记,先前也只当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又在策划什么大勾当,谁知道竟是这样的微末小事。一瞬间,心思缜密的杨荣一下子醒悟了过来,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果然是长进了,之前一味求大,如今却明白了凡事该从小处着眼。

  如今乃是六月,每晚都是露营,蚊虫自然是从未少过。尽管张越随身携带了特制的驱虫药,却仍然是架不住这层出不穷的小虫。写到一半时,他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脖子上。随手用袖子撸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头,他忽然觉得身后好似有人,赶紧转过了头去,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两位若有所思的学士。

  由于朱元璋朱棣父子最讨厌的便是文人结党,哪怕是科举得中的士子和考官也不许以师生交结往来,因此杨荣虽说是昔日主考,张越平素也只是以学士称之,但若有相见自是仍执弟子礼。此时站起身行礼之后,他本以为两人会当他不存在,径直进帐去,结果金幼孜却是开口问了一句:“元节,刚刚那篇文章你是预备呈给皇上的?”

  此话一出,张越立时醒悟到两人恐怕到了有一会,而且多半是看了一些自己笔下的内容。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十几步远处的彭十三,想起自己曾对他提过要写什么,哪里不知道是这家伙有意放水。念头数转,他便解释道:“皇上如今忙于军务,我不过先记下来,等回到京师之后再呈上去。我既然是兵部武库司郎中,这军器上的事本就该留心的。”

  “是该留心,有道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留心本职事是应该的。”杨荣正愁之后几天如何找机会对皇帝提班师的事,灵机一动,便觉得张越这奏章也是一个好机会,遂点点头笑道,“不过也不必等回京,你写好了给我瞧瞧,这几天有机会,我帮你递给皇上。还有,这帐篷内闷热,但毕竟是用药水浸泡过的,你不用天天晚上躲在外头。我和幼孜兄虽说料理机务,但这帐篷里却没有什么可泄露的东西。”

  杨荣答应帮忙呈递奏章,张越倒是不奇怪,但后头这句话却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怕朱棣是因为那位皇帝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雨,可杨荣金幼孜他倒并不是有意避开。只是这两个人经手的机务实在是太过要紧,要是他一个不小心被谁算计了,那时候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否则他就算喜好读书,也不会把读书这种事情放到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正如大多数人料想的那样,当三十万大军抵达阔栾海时,这里果然是一片狼藉,只余下被废弃的蒙古包以及来不及带走的辎重和上百头牛羊马驼。然而,朱棣前两次亲征的时候领教过鞑靼和瓦剌的狡诈,压根不相信阿鲁台真的已经北遁,仍是固执己见地认为这是鞑靼人使诈,于是大军一面驻扎了下来,一面又往四面八方派出了更多的侦骑进行搜索。

  然而,朱荣等人带回来的消息却和朱棣的想法大相径庭——三百里之内绝无阿鲁台所部半点踪迹,而几个俘获的牧民更诚惶诚恐地说阿鲁台及其家属已经逃得很远了。面对阿鲁台摆明了不肯正面交锋的态势,朱棣只觉得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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