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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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多,陆赫扬洗完澡下楼拿水果,发现二楼客厅里有微弱的亮光,走过去,他看到陆青墨正窝在沙发里,只开了旁边的一盏落地灯,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

  听到脚步声,陆青墨托着酒杯回过头,她笑了一下:“还没睡?”

  妆没有卸,职业装也没有换下,这样并不舒服,但陆青墨好像一刻都等不及,必须要立刻以这种方式发泄。

  “在看书。”陆赫扬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爸去鸾山了吗?”

  “应该吧,不清楚。”陆青墨靠回去,喝了口酒。

  陆赫扬静静坐着,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陆青墨抬起头,看着那捧昏暗的吊灯:“他们让我开始备孕。”

  “事业,婚姻,生殖腔。”陆青墨挨个数着,“没有一样是自己的。”

  落地窗外传来隐约的吧嗒声,是雨点打在玻璃上,下雨了。

  “最不喜欢下雨。”陆青墨怔怔说。

  那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总之是在得知自己将要跟魏凌洲订婚后,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雨越下越大,她把车开得飞快,副驾驶上坐着韩检。

  后来车子被迫截停,十几盏刺目的车灯穿过雨幕,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将他们围困在其中。陆青墨解安全带时手在发抖,她对韩检说;“你别下车。”

  韩检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说“好”。

  保镖过来为陆青墨撑伞,带她走到陆承誉和魏凌洲面前。仅仅是过了几秒,身后传来巨响,陆青墨仓皇回头,看见那辆被撞到变形的车子往护栏外翻去,砸在郊区路旁的野地里。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等意识反应过来,双腿已经踉跄着往前。副驾驶里满是碎玻璃,韩检的额头上流着血,腿不知道被什么卡住,他轻微的、痛苦的呻吟很快被淹没在雨声里。

  血顺着车框往外淌,汇入一地泥泞。陆青墨伸出手却不敢碰他,雨点像密密麻麻的脚印踩在身上,陆青墨忘记自己在那半分钟里具体思考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她回过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陆承誉面前,嗓子里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爸……”

  “我错了,我错了……”到底错在哪里,她也不知道。陆青墨从哀求变成哭喊,“我错了,你救救他,我以后听你的话,求你救救他……”

  雨淋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自己的父亲实在太高了,山一样不容撼动。最后魏凌洲将满身泥水的她扶起来,体贴道:“好了,回车上吧,我让人把他弄出来。”

  坐到车里,陆青墨竭力向外望,但车窗被雨水打湿,一片模糊。她伸手去擦,徒劳地擦了很久,才意识到玻璃窗外的雨,从里面擦是擦不掉的。

  那夜的倾盆大雨整整好几年没有停,不断地浇在她的身上、脸上。陆青墨有时认为自己不应该那么耿耿于怀,因为她已经挣扎过努力过,只是后来不敢了,但为什么还是从没有停止过遗憾。

  陆赫扬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的场景被保镖车上安装的特殊摄像头全部录了下来,在一个看似很偶然的时机,他看到过那段录像——所以其实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把这段视频当做警示片给他看。

  不要自由,不要反抗,要顺从,要接受。

  要把棱角摘干净,变成圆润的棋。

  然后他们都会慢慢地完全适应这个阶层,融进去,成为下一个执棋人。

  “我没错。”陆青墨闭了闭眼,像蒙受冤屈的人固执地要为自己翻供,她重复道,“我没有错。”

  陆赫扬垂了垂眼,站起来,从陆青墨手里拿过酒杯放到茶几上:“去休息吧。”

  他扶陆青墨回到卧室,接着下楼去敲保姆的房门,请她帮陆青墨卸妆换睡衣。

  原本吃过水果还打算再看半小时书的,但陆赫扬在书桌前坐了会儿,最终合上书本,拿起手机给许则发了一条消息:在忙吗?

  很快收到许则的回复:没有。

  陆赫扬于是给他打了电话过去,刚一接通,就听见许则那边有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看书?”陆赫扬问。

  “在做试卷。”许则回答,“刚好现在手上没有活。”

  等了几秒,陆赫扬没有说话,许则犹豫过后,问他:“心情不好吗?”

  陆赫扬就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许则说,“感觉。”

  “还有感觉到其他的东西吗?”陆赫扬往后靠在椅背上。

  “没有了。”许则诚实地回答,声音里透着一些因为不知道该不该问而产生的没底气,“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陆赫扬反问:“又不是开心的事,为什么想知道?”

  “我想……”许则好像在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表述,最终他说,“帮你分担一点点。”

  自己身上早就压满重担,压到直不起腰抬不起肩,还想着要帮陆赫扬分担一点。

  陆赫扬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尖动了一下,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顿了片刻才说:“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许则想问“真的吗”——不是‘真的想给我打电话吗’,而是‘真的没有心情不好吗’。但他只“嗯”了一声,表示相信。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许则说得慢吞吞,听起来很认真又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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