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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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京川点了支烟,默默地抽完,叹了口气。

  “我只能教你弹琴,别的,你自己解决。”

  “哎,谢谢哥!”

  冷炽得意忘形,踮起脚搭耿京川的肩,被一把揪下去:“少来。”

  “那个,学费怎么算?”

  “你带着琴来就行,不多你一个。”

  话虽如此,耿京川并没有让冷炽随孩子们一起练琴,而是单独找了个时间,一对一地指导。这让冷炽很感动,好几次买了饮料和烟带过去,又都在下课时被耿京川塞回手里:

  “心领了。”

  冷炽没敢坚持,他隐约感觉这种事再来一次,耿京川就会翻脸。他不笑的时候很严肃,让人心底发憷。

  他们上课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冷炽要在琴行呆一下午,有时弹几首曲子,耿京川就放他离开,全看他进步的程度。

  冷炽见耿京川的频率也不固定,因为他忙于生计,不是在商业画家的工作室当助手,就是在包工头手下画壁画,旱涝不保。考前班带课这种稳定工作固然好,可惜占用太多时间,他不得不忍痛拒绝。

  一开始耿京川不理解他为什么来去匆匆,了解之后,他对冷炽的态度就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冷炽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不过说实话,他有点吃不消。耿京川对他的要求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之前是严格,现在几乎成了虐待。

  比如最基础的爬格子练习,耿京川先是让他固定左手的食指,用其他三根手指按弦,然后用皮筋绑起食指和中指,只用无名指和小指。这样练习一个礼拜,冷炽的左手就像报废了一样疼,小指稍微一动,直接从手背肌腱疼到肩膀。

  但这绝不是毫无意义的折磨。他练得越熟练,手指的变化就越明显,无名指和小指再也不僵硬,几乎和食指一样灵活有力。他的指尖也不再结茧,恢复和右手一样的光洁。

  耿京川夸过他的手不错,手指长,并且能分得很开,不弹吉他弹钢琴,也是一双好手。冷炽用这双挺漂亮的手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耿京川也不让他一味苦练,手最疼的几天,耿京川没教他新东西,而是给他按摩,从手指按到肩膀,再从脖子按到后背。

  可惜冷炽一点也没享受到,他浑身不自在,结结巴巴地说着感谢的话。耿京川只好一巴掌扇在他背上:“闭嘴。”

  他的手劲儿很大,捏到痛点时,冷炽忍不住叫起来。于是耿京川就加大力气专攻那点,一场按摩下来,冷炽差点喊破嗓子。

  “你怎么那么能嚎?让人听见,不得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冷炽红着眼圈:“疼,就跟挨顿揍似的。”

  耿京川不屑:“矫情。”

  疼过之后,冷炽活动上肢,整个上半身都轻松了不少,不由惊奇:“哥,你怎么还会按摩?”

  “我是学体育的。”耿京川一边收拾练习室,一边解释,“运动按摩是门课。”

  冷炽更加惊奇:“那你练的是什么?篮球?”

  “田径。”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似乎又很合理。冷炽回忆他对耿京川的第一印象,像一匹马,此刻这个印象又加深了一层,他确实很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可耿京川不只是马,他比烈马多了几分温存,虽然他总是用冷硬的方式表达。

  他收拾完,搭着冷炽的肩膀:“走,吃饭去。”

  冷炽没反应过来:“吃什么饭?”

  “七点了,我要去吃饭,你去不去?”

  “去!”冷炽直接蹦起来,“我请我请!”

  耿京川带他去的地方是个路边烧烤摊。老板每天出摊的位置不固定,在音乐学院后门的几条小路上和城管打游击,老顾客总要在附近转一会儿,才能找到组织。

  冷炽没话找话:“这家烤得特别好吗?”

  “一般。”

  “那为啥有这么多回头客?”

  耿京川吐了口烟:“便宜。”

  烧烤师傅是西北人,下料猛,口味重。冷炽受不了辣,吃几根肉串就猛吃炒面。耿京川和他相反,他吃东西是为了下酒,一根烤串能下一瓶啤酒。

  冷炽也不是不能喝,他只是刚意识到自己很饿。一盘炒面下肚,他还觉得差点意思,又要了份炒饼。

  耿京川直皱眉头:“我训练那会儿都没你能吃。”

  “年轻,长身体呢。”

  耿京川没理他,自顾地喝酒。在琴房外面,冷炽发现他其实挺随和。但这仅限于熟人之间,因为他们没混熟的时候,冷炽不止一次被他的冷淡伤到自尊。

  他很高兴自己得到了和卫卫、巴音一样的待遇,能在他面前随意开玩笑。细想之下,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和他们比,因为巴音可以和他一起玩,卫卫可以靠面子让耿京川免费教自己弹琴。

  自己充其量是他的小徒弟,还远远算不上朋友。

  他真的很想和耿京川做朋友。

  酒至微醺,人们通常会放松下来,表情也通常会很愉悦,冷炽却觉得,耿京川的酒是越喝越愁的。虽然他也在笑,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种荒凉。

  冷炽不敢问,他倒满一杯酒,碰了碰耿京川的杯,仰头干杯:“哥,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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