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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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岳金銮画的小像,上面是一只笑着的秦恕,旁边写着几个飞扬小字。

  “我希望秦恕笑口常开。”

  有梅子糖。

  “我希望秦恕的酸不会酸过梅子糖!”

  有金疮药。

  “我希望秦恕永远不会用到这个。”

  有长命锁。

  “我希望秦恕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恕:“……”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看出来了,岳金銮是真的非常希望他活久一点。

  里面还有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一枚硬片滑进他手心里,秦恕看去——原来是有钱的。

  不过是一枚铜板。

  一枚,岳金銮送给他的铜板。

  岳金銮看见那枚铜板,笑得特别开心,“这是我昨晚吃饺子的时候得来的,吃到包铜板的饺子,就是宫里最有福气的人啦,现在我把这份福气给你,你好好收着!”

  秦恕于是收拢掌心。

  指节因为用力,有些过分泛白。

  岳金銮伸手,“你给我的利是包呢?”

  秦恕转身走进殿里,取出一袋锦囊的东西,还挺大。

  岳金銮摸了摸,又软又硬,还沉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她没有时间立刻打开,便提在手里。

  “除了这个,你新年便没有对我的祝福了吗?”

  秦恕看着手中的铜板,“我希望……”

  “岳金銮不会死。”

  岳金銮惊诧抬眸,错愕盯着他。

  秦恕还是那个十二岁的秦恕,凉薄寡言的秦恕。

  她觉得这句话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秦恕又怎么会知道他死过,一句祝福而已——不值当她想这么多。

  “谢谢你呀。”她笑道。

  姮娘在外面催,“郡主,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回家吃饭了。”

  母亲做的饭可好吃了,岳金銮不想错过,可眼前的秦恕,她也舍不得让他自己待着。

  她要回家过好一阵子才回宫,秦恕只能一个人留在宫里了。

  虽然才养了他几个月而已,为何会如此挂念呢。

  岳金銮灵机一动,突然道:“秦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她指了指门外,抓紧他的手,“跟我一起回家过年,马车就在宫门口,只要你说你想,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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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岳金銮:不想去看看岳父岳母?

  秦恕:……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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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一更)

  岳金銮一人上了马车。

  此行回家, 只带了姮娘与灯草,以及几车宫里的赏赐。

  秦恕不愿同她回去,她也不好强迫, 她想,她的确是太唐突了。

  车轱辘压过街道上的青石板, 马车上岳家的标记分外醒目, 她虽坐在车里,也能听见街上的议论纷纷, 无非是说岳家的小霸王回来了,外头又要不太平了。

  有人问,为何不太平呀?

  便有人将她曾经在宫外的那些魔头行径一一说与来人听,把人吓得脸色惨白。

  岳金銮无心去搭理他们, 因为她正抱着秦恕送给她的“利是包”, 那只大锦囊。

  她打开一个口子,悄悄往里瞄了一眼, 怀疑自己看错了。

  岳金銮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桃木剑、拷鬼棒、护身符、木鱼、佛珠、拂尘……还有一本, 大悲咒!

  岳金銮:?

  这都是什么!

  秦恕难道皈依佛门了吗?

  岳金銮扒拉了半天,从袋子底部又找到了一只用黄色符纸包着的辟邪铃。

  符纸上不知画的是什么符咒,但这铃铛, 岳金銮是见过的, 上一世秦恕常常挂在腰间的玉佩上,铃铛很小一枚,银色,且是哑铃,发不出声, 听说是苏才人亲手编的。

  那时的秦恕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身上穿的都是金丝玉缕, 唯独还留着那枚朴素的哑铃,叫他那般无情冷漠的形象里,多了分与□□凡胎无异的鲜活。

  岳金銮摇了摇铃铛,咦,还有声。

  居然没哑——

  这铃铛本义是给小孩子辟邪用的,秦恕给了她,又附赠了那么多驱邪除魔的东西……难不成是觉得她是个妖怪?

  岳金銮有些头痛。

  岳家已经到了,岳金銮把东西全部塞回袋子里,起身下车。

  刚撩开车帘,身下失重,她已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举起来丢在背上,岳金銮颠簸了一下,看向了身下的少年。

  少年眉眼初露锋芒,剑眉星目俊美飞扬,与岳金銮一样,嘴角有两只浅梨涡,他嘴角叼着根狗尾草,斜了岳金銮一眼,薄唇一翘,犬牙雪白,隐隐有几分自在明朗的味道,他懒洋洋道——

  “爹、娘,小傻子回来了。”

  这是她的兄长,岳金吾。

  ·

  年三十的宫宴,秦恕称病未去。

  实则他年年都不去,苏才人在时,身份低微,去了宫宴总难免被宫人捉弄,后来身子有疾,便不去了。秦恕陪着她过年。苏才人走后,秦恕便不过年了。

  那夜宫里热闹,都在守岁,秦恕睡得很早,他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几乎要把一世过完。

  他梦见了十五岁的岳金銮,飞扬跋扈、明艳动人,依然是所有人的明珠。

  她生得很美,举世无双的人间富贵花,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沦为提线木偶,失去了生机与颜色。

  至于他自己,梦里已然十九,成了除却太子以外,唯一有资格一争皇位的皇子。

  他们仍然不对付。岳金銮的心并不放在他身上,她爱上了太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都是为了太子,她的爱意那般明灼炽热,好像会烫到人的心,人人都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帝都同意了指婚。

  岳金銮两手上全是伤疤。

  为太子彻夜绣荷包,刺破手指,为太子熬汤炖膳,切着手、烫着手都是常事。

  她不擅长那些,却笨拙的做着,效果永远不如江犁雨,自然也被太子丢在角落里。

  而今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傻乎乎笑着,等着当东宫的新嫁娘。

  有一日她去太后宫中请安,恰逢他也在。

  他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她也不再热衷于欺负他,她满心欢喜,装着的都是另一个男子。

  那天岳金銮笑得分外美,眼角眉梢都像能生出花来。

  她骄傲又得意,说:“秦恕,往后我便是你的嫂嫂了。”

  秦恕的胸腔忽然一闷,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

  他恨了她多年,想过要怎样将她扯入泥尘,看她痛苦、看她无助,甚至痴心妄想过她会在落难时求他救她,看那张幼年欺凌过他的鲜艳面孔是怎样黯然失色的——他甚至想过,要将落难的她藏在金屋里,一辈子只能看着他,她是笑是哭,是盛开是枯萎,都只许给他一人看。

  以此报复她曾经对他的折磨。

  他以为这是恨,但似乎不是——

  这是一种狂热的、病态的占有欲。

  然而他只是冷淡至极的颔首,平静的仿佛对她漠不关心。

  她若喜欢,那便由她去吧,只是太子始终不是一个好归宿,她若嫁了,迟早也要是他的掌中物。

  他记仇,她欠了他诸多,也只好下半生来还了。

  再后来,岳金銮死了。

  秦恕的心像被丝线勒出血般,细细密密的痛苦让他近乎窒息。

  他记得她飞扬的神采与无邪的眉目,后来被尘封在棺椁中腐朽成泥,她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顽劣的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捉弄他,喝醉了搂着他的脖子要他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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