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票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确认取消……”

  “谢谢。”

  挂掉电话,他望着来往的车辆发呆,脸色很淡。抽完手上这一根,把烟屁股随意地摁进垃圾箱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背起书包往桥下走去。

  车来车往,他逆着车走,车子掀起的呼呼作响的江风,扬起了他的黑发。他的外套敞开着,烈烈鼓着风。

  他面无表情地走着,最后一次拿起了手机。他几乎把这串号码背下来了。

  这回电话却通了。

  “喂。”

  那边的声音刺啦啦作响,信号很差,她的声音缥缈得像梦一样。

  不知怎么的,满腔的不满,听到那边呼吸的瞬间,全部变成了巨大的恐慌。

  飞驰而过的车不住地擦着他耳边过去:“我在江浦大桥上,下面是江,你在哪?”

  “……”绵长的,细弱的呼吸,似乎下一秒就要截断一样。

  凉意顺着头皮往下爬,他的手都抖起来:“没死说句话,苏倾——”

  “我在的。”小心翼翼的,细而怯的声音,她在他面前总这个样,那双眼睛抬起来一瞧他,就看得他没办法。

  她的声音平静而怜惜,好像对着陌生人说话一样:“快回去吧,风这样大。”

  如刀的风刮在他脸上,还知道风大?他停了片刻,火全哑了:“衣服多穿点,外边冷。你从……”

  “嘀、嘀、嘀……”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他咬着后牙,反拨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江谚用力抓了一下头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服侍阚天是一整套程序,现在连头都没开,便断了。

  苏倾见他烦了,反身抱他的手臂,阚天果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从身上扯下来:“陪我躺一躺。”

  两个人和衣躺在一张那张粉红色的小床上,谁也没有碰到谁。阚天闭着眼睛,烦乱从皱紧的眉头泄出。

  “晚乡那条路修通了,从机场过来很容易。”他淡淡地开口。

  苏倾发现他的口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前那种宠溺和哄诱褪了色,更像两个成年人之间轻描淡写的对话。

  “从香港,还是云南?”

  “缅甸。”

  阚天家里是靠贩毒和高利贷生意发家的,早年辗转于东南亚,后来家族分裂了,他带了一批人北上,扎在晚乡。

  这一年来,他待在晚乡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晚乡没什么市场,再走就是死路。”他闭着眼睛说,半晌,忽而问,“这段时间死的人这么多,你怕不怕?”

  苏倾摇了下头,想起来他看不见,“不怕。”

  阚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终于想起她毕竟还没成年。

  如果不是两年前的爆炸案扭曲了时空,他们所处的会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世界,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苏倾七岁入学,他七岁学枪:苏倾十二岁上初中,他十二岁参与毒/品押运,十六岁的时候被流弹击中,险些丢了命。

  那一次使他神经受损,影响正常勃/起。此后他开始有严重的心理障碍,越发的洁癖,以及他的性/事,开始同别人不一样,要靠看,控制和赏玩,不仅是漂亮和孱弱,还要从内而外的干净,完全从属于他。

  3.18爆炸案之后,他开始留意这个女孩。那一年她刚满十四岁,欺霜赛雪,瞳子黝亮,是天生灵物,本人比探子发来的照片还要漂亮。

  在招待所的小窗口咬着嘴唇,默不作声掉泪的模样,让人迫不及待地在她成熟之前,伸手采撷这朵尚幼嫩的花蕾。

  苏倾额头上的薄汗被风吹干,窗帘盈动,顶灯上面趴了一只飞蛾,翅膀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阚天最后一次来,她今年满了十七岁,还有一年就要成年了。

  此时董健尚未倒台,上一世的她,只恨自己太快长大。她想尽办法挽留阚天,可他喜欢的永远只有小女孩,在别处找到新的安琪儿,她崩溃,破碎,毁灭,她的一生已经毫无意义,沉了二中旁边的护城河。

  苏倾想到江谚同她说的话——等五年,十年,二十年。她那样赤诚地相信他,女孩儿做不到的事情,留给别人去做,总会有人来做。

  ——就放过自己吧。

  阚天平躺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背对着他,蜷在一起:“我小的时候,养过校门口卖的小鸡,拿颜料染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有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

  他从沉沉思虑间分神,耐着性子听,她头一次主动同他闲聊。

  从前他很喜欢听苏倾讲话,可惜她从来对他无话可说。

  她的声音细软而平静:“爸爸给我买了一只粉色的,我很喜欢它。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它,摸它,跟它玩,上学的时候也想着它。”

  “可是后来,小鸡长大了,有原来的两倍大,翅膀和喙都变硬了,它长了鸡冠和胡,羽毛上的粉色掉光了——原来它本来是黄褐色的。”

  “我看着它在家里走来走去,在心里觉得它不可爱了,我更喜欢它毛茸茸的模样,不过我没有说出来,还是照样的喂它,照顾它,可是……”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