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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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苏倾只露出了半边笑靥,即便是在雨中只剩模糊不清的背影,都像是散发着无穷的生机。

  他在雨里,魔怔了似的跟,他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因为她从来、从来没有这样替他撑过伞,更没有这样笑过。

  锁儿仍挂在他身上嘟囔,把他的魂叫回来:“锁儿是想帮大少爷出气,才把大夫人的册子拿去垫桌角,锁儿做错了吗?”

  男人冷笑着揉她的脸:“你做得很对。”

  偏房里灯烛在缠抱中晃了晃,灭了。

  薄墙外的树梢儿上月亮极圆,院墙外面,似乎传来了女子的清脆的笑声。

  “怎么喝得这样多。”步履踉踉跄跄,两个人东倒西歪,噼里啪啦地撞到了墙根,那声音甜脆的妓子,先是气喘吁吁地笑了一阵,才开始抱怨,“这是哪里呀,灯笼这么暗,二爷怎么偏往这里走。”

  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忽地笑了:“谁的院子?院墙里头的香草真好闻。”

  苏倾的手正捧了一g土,停在半空中,湿润的砂土从她指缝中簌簌而下,仙客来的花瓣在月色下呈现出幽丽眩目的紫红。

  起先沉默不语的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如松风穿堂,低沉凛冽:“那是我嫂嫂。”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这两个字,缠绵似情人,冷情似敌人,是一团缠紧的解不开的线,让他冷不丁丢在地上。

  “嫂嫂?”

  半晌,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对了,你等等,我有东西还给她。”

  话音未落,什么东西越过墙头投掷过来,撞到了墙角的坛子上,发出了当啷一声巨响,又从草叶上坠下,在土地上滚了几滚,最终躺在了泥泞的青苔上。

  女子“哎”了几声,急了:“二爷,那可是好东西!说扔就扔了,您赏给我也好啊。”

  那人置若罔闻,似乎丢下她远去了。

  苏倾裙摆逶迤,直至听不见任何声音,才弯下腰去,将它拾了起来。

  一只金手钏,中间分两股镂空,其上雕了一只长尾的鸾鸟,鸾尾弯曲化作云霞,鸾头衔一黯褐色的石纹饰珠,这样跌过来,竟然丝毫没有变形。

  苏倾垂下眼,朝自己的手腕比了比。可惜她现在瘦得太多,钏子原有的尺度早已不合适了。

  第2章 归去来(二)

  苏倾的幼年生活极受爹娘偏爱,起先留在府上学女红女学,十三岁时扮了男装,第一个被家里送去与权贵少年们一起上学。

  走前爹爹叮咛:“你既是乔装改扮,遇事便要低调些,能不开口时尽量不要开口。”

  当时受托照看她的人是沈祈,比他们这些小家伙要大几级,不在一处上学。到了学堂里,沈祈将几个重要的同窗一一介绍给她,被介绍的点头微笑。他的指头移到稍远的那个人时,停了一停,似乎没想好怎样开口,便放下手算了,虚拍一下她的肩膀:“倾妹,有事找他们,我走了。”

  他走以后,苏倾悄悄扭过头,目光穿越重重人影,去看那个没被介绍到的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时他正没骨头似的倚在桌角,脸色白得透明,眉飞入鬓,鼻梁高挺,瞳孔在阳光下是透明的浅褐色,颇有异族之相。

  有点像她们府上养的那只名贵的猫。

  这张英俊面孔锋利至易折,竟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大人说过的“薄”,美人薄相的薄。

  他没有笑,也不看她,敌视的目光紧紧跟着沈祈远去的背影,见他走远了,便无趣地收回眼神,摊开书坐在了桌前,顺便一脚踢翻了前面那个看热闹的同窗的坐凳。

  那人大骂:“沈……”

  他抬头由下往上瞥一眼,利得像刀光,是猛兽挑衅入侵者的眼神,那人的后半句消失无踪。

  这便是她与沈轶的第一次照面。

  苏倾一向很乖,爹爹让她不要开口,她便真的低调得像霜打的蔫茄子,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几乎从不主动与人攀谈。连夫子问话,她都要并几步快走到讲台上躬身作答,生怕自己细声细气的声音回荡在学堂里,惹人取笑。

  可她越是决心做一个影子,越是惹人注意。有一日下了学,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便带着几个小跟班将她团团围了,笑嘻嘻地拿扇子戳她头上的冠:“苏倾,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这少年家世雄厚,是当朝宰相牛睦侠吹米樱可哐薹ㄎ尢欤背f哿柰埃视懈鲒幻凶觥芭d酢薄

  苏倾惹了牛魔王,自知不好,只得两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冠,一声不吭地想往门外溜。

  牛魔王使个眼色,少年们便堵住了她的去路。他将手掌横着抵在胸膛上一比划,嬉笑道:“你看,你个头这样矮,脸又这么白,可不是个娘们儿?”

  苏倾行了同窗礼,强装镇定地微笑,笑得小脸都发僵:“小弟有事,不能相陪,十分抱歉,请牛公子放我过去,改日再叙。”

  岂料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牛魔王笑得直拍大腿,边笑边左右顾盼:“你们听听,听听她讲话,你若是个男的,那怕是个阉货!”

  说着用扇子骨狠狠一戳,她的冠便掉落下去,苏倾在震耳欲聋的哄笑声中一把抓住自己了即将松散的发髻,只觉得他们讨厌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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