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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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日之前,他也曾根据纷纭众说,想像过许多关于长安的图景:满城烟柳,夹道秋槐,飞檐流瓦,金碧辉煌,骏马香车当街纵横交错,美女如云满楼红袖招展……

  但所有的想像都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当他牵着毛驴,与晏小仙携手走入明德门,看着那宽近百丈的朱雀门大街遥遥直抵二十里之外的雄伟皇城;看着被皑皑大雪压着的鲜红围墙层叠交错,肃穆严整;看着万千巧夺天工的高楼夹道雄立,弯弯的檐角在蓝天下闪耀金光;看着无数的人流、无数的马车在厚雪堆积的大街、宽道穿梭纵横……他突然如被电流所击,呼吸停滞,心跳顿止。

  “长安!”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风雷激荡,刹那间让他如此激动、狂喜、震慑、怅惘……

  他终于来到了长安,这座梦牵魂萦的京城,寄托了他儿时以来所有壮丽的梦想。他的人生,是不是也注定在踏入城门的那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大哥,走吧。”晏小仙摇了摇楚易的手,嫣然一笑。

  楚易如梦初醒,笑道:“走。”拉着他一起翻身骑上驴背。

  毛驴精神抖擞,昂然站在朱雀门大街上,对着远处的皇城引亢高鸣,然后在满街行人愕然关注下,撒了欢似的朝着朱雀门狂奔而去。

  长安城极大,皇城居北,因此越靠北面越繁华。

  两人骑着毛驴穿街过巷,沿途观赏京都风物人情,事事新鲜,物物好奇,时而比划指点,相视大笑;时而摇头惊叹,啧啧称奇。

  此时正值岁末科考前夕,京城中到处都是各地赶来的举子,放眼望去,麻衣如雪,满于九衢。

  饶是如此,这两人一个是俊俏王孙,一个是穷困书生,共骑着一匹摇头晃脑的黑瘦毛驴招摇过市,仍然极为引人注目,但他们此刻兴奋喜悦,丝毫不在乎别人诧异、好笑的目光。

  两人到了皇城东南面的平康坊,在坊内最豪华的仙萼客栈住下。

  吃过一顿极为丰富的早饭,晏小仙便拉着楚易去东市买衣裳。

  楚易见他花钱如流水,心中不安,原不想同去,但见自己衣裳又脏又破,与他站在一起实在太过扎眼,所带的其他衣服又在逃命时掉了大半,无甚可换,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前往。

  东市楼阁连绵,店铺鳞次栉比,人流似海,买卖喧哗声嘈杂震耳,热闹之极。

  楚易一边东张西望,眼花缭乱地看着满街花花绿绿、参差错落的匾额招牌,一边紧紧地握着晏小仙柔软的小手,亦步亦趋,生怕被人潮冲散。

  晏小仙拉着他进了布铺,挑了几匹华丽丝绸,命裁缝量体裁衣,当场赶制,然后又拽着楚易赶往别间店铺,购买其他衣帽物品。

  有钱使得鬼推磨,老裁缝收了重金,精神大振,手脚麻利至极,不过一个时辰,等到楚易两人逛了一圈,回到店里时,他早已缝制好了四套衣裳,件件精细合体,无可挑剔。

  楚易穿上紫金长衫,披上皮毛斗篷,顿时脱胎换骨,俨然一个王孙贵族,丰神玉朗,玉树临风。

  他顾影自照,恍惚若梦,几乎认不出那镜中人竟是自己。

  晏小仙也换了一身白裳,清丽如画,站在一旁凝视着他,眼波温柔欢喜,嫣然道:“大哥,只有这样的衣服才配得上你呢。”一语未毕,脸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红晕。

  楚易看着波斯玻璃镜中两人璧玉似的身影,心中怦然剧跳,那奇怪的酥麻酸甜的感觉又忽地涌上心头。

  出了布铺,晏小仙似乎不急着回客栈,牵着楚易七折八转,到了一条相对清净的街道上。

  彩楼巍峨,琼阁错落,街边停了许多华丽马车,来往行人多是肥马轻裘的富豪公子。

  楚易奇道:“贤弟,我们去哪儿?”

  晏小仙眨了眨眼,笑道:“大哥,你想不想考中状元?”

  楚易一愕,笑道:“天下参加科举考试的,有谁不想中状元?”

  晏小仙嫣然道:“那你就别多问,只管随我来,只要你乖乖听话,一定可以当上今年的新科状元。”不容分说,拖着他的手,翩然朝对街的店铺走去。

  楚易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又是好奇又是忐忑,随着他进了那店,抬头一看,门口横匾上写着“仙音集”,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与君共饮汤汤乎流水”,下联“携手同登巍巍兮高山”,横批是“知音进来”。

  店里琳琅满目摆放的全是箫、笛、琴、瑟、琵琶之属,原来竟是一家乐器店。

  楚易更觉诧异,不知状元与乐器之间有什么关联?

  楚易自小酷爱音律,精通古乐,读书之余,常常自制箫、笛,吹奏自娱,此时放眼看去,店中陈设的碧玉笛、白玉箫、桐木古琴……无一不精美绝伦,心中顿时起了喜爱之意。一时之间顿将晏小仙所言忘得一干二净,只顾屏息凝神,流连观赏。

  他缓步走到那管白玉箫前,见其莹润光滑,纤巧可爱,一时忘情,忍不住便想伸手摩挲把玩,刚一探手,便听一人喝道:“住手!”

  楚易吃了一惊,忙缩回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碧纱高帽的华服老者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冷冷道:“本店乐器都是极为贵重的古乐器,未付购资之前,一概谢绝触摸。”

  楚易脸上一红,微觉不好意思,正转身欲走,晏小仙忽然挡到身前,柳眉一挑,冷笑道:“听说仙音集里有不少宝贝,原来不过如此,这等伪劣之物竟然也敢冠冕堂皇地摆放在外,淆人耳目。可笑呀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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