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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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万劫,得证不朽。

  然而被困在牢笼里,迎接猴子的,不只是千万年的孤寂,还有刀击,剑凿,雷劫,火烧,风吹,曝晒,寂灭,冰冻……这世间的万般劫难,已经无法让他“死去”,但仍然一样不落的在他身上应验。

  宁奕呆呆看着这一幕。

  活到五百年后,每一百年,便会有一座大劫。

  而真正不朽后……大劫便会消散吗?

  在猴子的身上,宁奕似乎得到了答案……那些劫难并不会因为证道而减少,反而会更多,而且更恐怖。

  逆天是一条不归路。

  而猴子刚刚之所以遭劫,便是因为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是提点自己的那些话!

  若是后山没有猴子……今日宁奕该怎么办?

  他只能与雷劫硬撼,生与死,放手一搏……而更加准确的说,听天由命,已然由不得自己。

  若是与天之争,胜了一棋,便是侥幸。

  若是败了。

  那么……宁奕将永远的失去丫头。

  念及至此,仿佛有一盆冷水,狠狠的浇在了宁奕的头顶,浑身冰凉,悟透猴子话语玄机的宁奕,靠坐在石壁一旁,目光恍惚地看着笼牢里那道桀骜不驯的身影,若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丫头……那么还谈什么无悔?

  猴子直接喝出的七个字在脑海里砸了下来。

  世间有舍才有得。

  若有一天,不斩青丝,便护不了丫头,自己当如何选?

  漫长的岁月淹没了猴子的过往,这只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猴子,在成就不朽之前……是否也面临过这样一个痛苦万难的选择?

  只不过他没有宁奕这么幸运。

  当一个人必须要抉择的时候。

  那么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失去了。

  猴子的眼中,燃烧着金灿的火光,他看着石壁上跌坐的年轻男人,神情变得灰白,知晓是自己先前的话起到了作用。

  他握拢右手五根手指,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破碎的黑袍,被无形的因果之力缝合,整座牢笼内的时光,似乎都在倒流,鲜血回流,伤口复合,只不过留下来的伤疤,却永远的多了一道。

  哪怕,只有一道细微的痕迹。

  但漫长岁月,积少成多,已是伤痕累累。

  猴子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用抉择。我替你出手。”

  他顿了顿,“但你要记得,过了今天,还有以后,总有我帮不了你的时候。”

  宁奕坐在地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思考,没有顺应猴子的意思,把话题继续下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

  宁奕轻轻开口,“她姓裴,名灵素。大隋天下将军府裴旻之女,十四年前将军府满门抄斩,我在西岭大雪里捡到了她。”

  猴子一怔。

  宁奕低垂双眼,伸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声音平稳,继续道:“我很小的时候,在西岭庙里独活,偷鸡摸狗,坑人跑路,已经记不清吃了多少苦……捡到丫头前,虽然觉得世道难,却没觉得有多难,一个人总归能活下来。”

  说着说着。

  他伸手在细雪的剑身上摸了一把,指尖掠过剑脊,一阵轻灵的震颤之音传来,漫天的飞光从剑身之中被抽离。

  时隔多年。

  那片骨笛叶子,已经很久没有被宁奕凝聚出来,只有半片,另外半片,还在天都徐清焰的手里。

  但即便只有半片,依然绽放出了强大而又稳定的光芒。

  甚至……隐约与那座笼柱的光互相吸引。

  宁奕轻声道:“我无父无母,从小被扔在大雪里,我不记恨他们,因为看了太多西岭太多家破人亡的惨案,我以前觉得,爹娘已经死了,我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幸运,要好好活着,替他们活着。”

  猴子皱起眉头,但脸上并没有不耐烦,安静地回到了黑棺旁边,到角落里,拎起宁奕送给自己的一坛酒,靠在棺材头,打开酒塞,一口一口小酌慢饮。

  宁奕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觉察到了自己的矫情,摇了摇头,压住了情绪,黯然笑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枚骨笛叶子是‘执剑者’的传承物,我的父母也不是西岭里要逃饥荒的凡俗。直到去了灵山,才知道原来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按照着冥冥中的‘因果’在前行,有人安排了我的出生,有人安排了我和谁遇见,就连被抛弃……都是安排好的。”

  猴子听到“执剑者”三个字,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意外。

  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猴子面容不变地喝着酒。

  宁奕攥着骨笛叶子,将它重新捏碎,化为剑骨,揉入细雪之中。

  他痛苦地打开剑气洞天,拎出一坛酒,启封,满饮。

  “说这些……是想告诉前辈,我真的不是什么幸运儿。”宁奕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道:“一个生下来就被抛弃的家伙,在人生最开始的时候,就做出了‘选择’。”

  猴子挑起眉头,有些不解道:“什么选择?”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没得选……的选择。”

  宁奕笑了,他咧嘴看着笼子里的猴子,道:“众生平等,你被锁在小笼子内,我被困在大笼子里……所有人,都一样。”

  “是不是酒喝多了?”猴子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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