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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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龄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宁小龄素衣白裙,乘着剑舟来到了临河城,临河城的细雨里,韩小素依依不舍地淌入了河水里。

  穿成而过的河水照不出她的影。

  “这里好冷啊。”韩小素抱着自己的双肩。

  宁小龄柔声道:“这座城也很冷,那一次之后,很多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也搬走了,如今城中剩下的,多是走不脱的鳏寡老人,以后你会在这里立下祀堂,从河灵慢慢成为河神,成为他们的香火所托。所以什么都可以冷,唯独你的心不可以,知道了吗?”

  少女的话语像是训诫,却柔若春风,韩小素半身浸泡在水里,抱着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宁小龄揉了揉她的脑袋,与她作别。

  韩小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在不舍地摇晃着鬼魅般的身子,游鱼般沉入这条熟悉而陌生的河底。

  一年多前,赵襄儿黑衣单剑杀瑨王,于宫中观火,于殿外赏花,引来劫雷无数,一步踏入紫庭。

  这已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了。

  无论这个故事里,他们将瑨国挣扎的过程写得再如何激烈铿锵,故事的结局也已人尽皆知。

  那一场刺杀非但严重损伤了瑨国的士气,也令得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荣国胆战心惊,荣国的国主亦是个老人,他甚至已将自己的儿子熬死,将大孙子熬得兵变,这等不愿交出手中权势的老人最为怕死。

  瑨国的刺杀之后,他连忙命人修书赵国,表示愿意让出当年所有侵占的土地,并愿意一同出兵,帮其吞没瑨国。

  赵襄儿接受了那些归还的领土,只是不知为何,偏偏独留一座城没有要,那座城居于那些领土的最中央,名为白城。这座白城里,依旧突兀地插着荣国的旗帜。

  而之后赵国与瑨国的战争也越来越顺遂,从最初的胶着到后面的一边倒,甚至有瑨国的名将直接带兵来降。

  原本要打许多年的仗,在短短的一年里便清晰地分出了胜负。

  所有人都觉得瑨国要完了,但赵襄儿在夺回了所有的领土之后,却没有继续发兵覆灭瑨国,反而允许两国进行一些商业上的合作。

  这些年,宁小龄与赵襄儿偶尔会见面,一起在宫中饮酒看花,碎语心事。

  今日宁小龄离开临河城后也去见了赵襄儿。

  赵襄儿这些日子并未上朝,始终幽居深宫之中。

  她未着龙袍,穿着单薄的春衣,衣衫上刺绣精致清雅,合着她愈发傲人的身段,缓行庭院之间时便可压倒满院春华,更有彩蝶绕身轻啄,仿佛她春衣上的刺绣是人间第一的芳香。

  细雨潺潺,春暮残红坠地。

  雾气濛濛的阴寒天气,宁小龄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她的寝宫里。她有着赵襄儿亲赠的玉牌,整个王宫皆可来去自由。

  少女在谕剑天宗时如雪中初梅,清冷傲人,但在赵襄儿面前却更像是一个才出闺阁的小姑娘。

  宁小龄收了伞,轻轻走入帘幔拂动的幽静宫中。

  殿中没有点灯,垂挂帘幔的横梁受了潮气,更显苍老,殿中的布置对称而古板,像是一个年迈的学究,唯有灯外的纱罩摇曳着淡淡的花影。

  古老的殿中,赵襄儿于漆黑的案前合衣而坐,案上置着一张焦尾古琴,琴旁燃着一炉香,青烟缭绕。

  赵襄儿瓷白柔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掠过,铮铮的琴音清缈地切入雨幕,炉香飘摇,烟雨更凄,白裳束发的宁小龄无声地坐在她的身后,看着赵襄儿妙美凄清的背影,静静地听完了这一曲。

  赵襄儿从小便学过琴棋书画,且样样皆是国手级别。

  但学成之后,她便很少再去触碰。

  这首曲子不长,很快便散入了春雨里,缭绕的余音也被雨声压去。

  赵襄儿纤长的手指按着银弦,微垂的螓首旁,墨发纤柔垂落,遮住了她侧颜,她细美的眉目将蒙着的炉香也在琴声之后淡淡散去。

  “你要走了么?”赵襄儿没有回头,轻声发问。

  宁小龄道:“赵姐姐也是么?”

  赵襄儿嗯了一声,道:“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我想等到三年之约后。”

  宁小龄问:“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么?”

  赵襄儿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也知道以后恐怕很难再有相遇之期了,但她还是点头:“会的。”

  宁小龄轻轻笑道:“赵姐姐走了之后,赵国该怎么办呢?”

  赵襄儿低垂着眉目,一边看着古琴上的木纹,一边道:“如今的赵国哪怕没有我,几十年内也不会有亡国之危了,去年宋侧被我提为了宰辅,以后皇位虚置,由宰相监国便是,大好局面已然定下,若赵国臣子再不能守业,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宁小龄安静地听着,她看着赵襄儿的背影,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赵姐姐,你……有喜欢过师兄吗?”

  赵襄儿抚琴的手微顿,她侧了些头,幽淡微笑:“你若想知道,便让他亲自来问我。”

  宁小龄看着赵襄儿的侧脸,神色微晃。

  这两年多的岁月洗去了她眉眼的稚气,宁小龄望着那清美的侧颜,总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是诗文中的洛神,将每一缕妙美都演绎到了极致。

  宁小龄回过了神,又问:“那若师兄回来,赵姐姐还会履行那封婚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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