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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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吹过,榕树被吹出沙沙的声响。

  喻见快速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方书仪曾经说过,是岑平远主动提出,要把池烈接回岑家。

  现在看来,显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喻见没有追问,池烈也没继续往下说。直到路过的野猫不慎踩到枯枝,惊恐地喵呜一声,才偏头看过来。

  漆黑眼眸浸着月色,有些冷,有些凉。

  他看着她:“你想听吗?”

  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似乎并不介意接下来可能会得到的答案。

  只是那双被月光照着的眼睛始终盯着喻见,一动不动,带着几分谨慎和小心翼翼。

  喻见没犹豫。

  轻轻点了点头。

  *

  最初,的确是岑老爷子首先提出,想要把池烈带回岑家生活。

  岑老爷子和池烈生母娘家那边有点儿关系,心疼这个没人管的小孩,和池烈生父打了招呼,就直接把人带回了平城。

  岑老爷子一生育有两子。

  那个时候,作为次子的岑平远还不是现在的岑总,只是多年来一直在兄长手下,被大哥常年压制的岑家二爷。即使已经结婚生女,也始终没能进入岑家最中心的利益圈,徒有虚名。

  得知岑老爷子接回池烈的消息,岑平远立刻提出,愿意让池烈来自己家住。并列举了一大堆理由,试图证明成天飞来飞去的岑家长子,以及有了年纪的岑老爷子并不适合照顾池烈。

  方书仪也在一旁敲边鼓,以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为由,说服岑老爷子,把池烈交给他们抚养。

  一开始的时候。

  有那么一两年,池烈在岑家生活得还算可以。

  岑氏夫妇做事挑不出毛病,衣食住行一应安排周全,偶尔岑清月和池烈起了争执,都会二话不说维护池烈。

  直到岑老爷子突发脑溢血。

  不得不在病重的时候叫来律师准备遗嘱。

  “他们让我去爷爷病床前哭。”池烈淡淡道,“说这样可以让爷爷多心疼我一点。”

  喻见不由一愣:“这是……”

  话里的含义实在太过明显,由不得她不多想。

  “我不愿意,在病房外大哭大闹,他们拗不过我,第二天就让我搬了出去。”

  从那个摆着变形金刚和漫画的房间,搬到了狭小的、连一张床都摆不下的楼梯间。

  而池烈就是不去。

  不管岑平远和方书仪怎么劝导恐吓,他始终不肯去岑老爷子那里说谎,还试图联系岑老爷子的秘书,想要把岑氏夫妇的所作所为告诉对方。

  没等池烈联系上秘书,病情急转直下的岑老爷子再度被推进手术室。

  术前,在律师见证下,他签署了一份文件。

  将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给岑平远,另外百分之五十,去世后由兄弟二人平分。

  待到在国外调研的岑家长子匆匆回国,赶到医院,岑平远已经拿到了绝大多数的股权,一跃成为岑家这一代的领头人。

  而岑老爷子在ICU住了两个月,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人却有些神志不清。

  大多数的时候,连亲生的两个儿子都认不得,更不要说池烈。

  喻见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说话都有些磕绊:“怎么、怎么能这样!”

  利用小孩子在病重的父亲床边争家产,这么下作恶心的事,岑氏夫妇居然也做得出来。

  池烈垂眸。

  他没再提起岑平远,只是扬起脸,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夜风渐起,月亮周围有毛茸茸的风圈,柔和的,漾开一层又一层光晕。

  “不过我去看爷爷的时候,他还是会笑眯眯地问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爱吃什么,学习好不好。”温柔月色下,少年脸上的神色也稍显温和,“有一年我过生日,他闹着不肯吃饭,一定要等我过来陪他一块儿吃蛋糕。”

  喻见抿唇。

  她很难想象,当岑老爷子离开的时候,池烈会是什么心情。

  对于葬礼上发生的事,她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大概是岑氏夫妇终于不用伪装,彻底惹恼了少年。

  这么多年。

  被当作利用工具可以忍,住在楼梯间可以忍,池烈唯独忍不下岑平远和方书仪对岑老爷子的态度。

  在葬礼这样的场合,还能同宾客言笑晏晏,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其实我后来挺后悔。”

  池烈闭了闭眼,“不管怎么样,应该让爷爷安安静静离开。”

  而不是在最后一程还被打扰。

  月亮攀到最高空。

  夜寂静无声。

  风停了下来,榕树沙沙的声音消失。

  一片悄然的静默中,很突然的,喻见伸出手。

  她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地握住池烈的指尖。

  没敢太用力,只是轻轻牵着,手指拢起,温柔贴在少年掌心,绵软的,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有几分格外的暖意。

  池烈顿时一滞。

  “爷爷不会生你的气。”

  手被抓住,少女声音轻软。

  透着莫名让人心安的笃定。

  喻见只是想安慰一下池烈。

  说完这一句,片刻后,她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有些无措,顿时想要把手收回来。

  还没来得及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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