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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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障。讨债的。

  俞淑容看着尤映西,像是在看仇人。

  尤映西还是在地上,刘阿姨扶她,她没起来,靠着墙,脸颊上的指印十分明显,浮肿得很快。她紧紧咬着唇,脸色惨白,神情倔强又冷漠,眼神带着想与世界一起毁灭的冷意,盯着眼前的虚空,想起多年前在医院里刻骨铭心的回忆。

  突然灭灯的急救室。一巴掌,还有朝她踢过来的高跟鞋,路过的护士手里有托盘,俞淑容疯了,看也不看,抄起输液瓶就往她身上砸。

  支离破碎,是玻璃,还有她们之间本就不深厚的感情。

  她身上是血是伤口,俞淑容被回过神来的尤庄琛用双臂紧紧箍住,一向雍容端庄的女人因为精神支柱的崩坏撕裂了她身上华丽的衣袍,原来里面也爬满了腐烂的蛆,从男人出轨以后就蚕食着她。

  俞淑容踢蹬着,哭着,高跟鞋飞上天空又落下,在医院的长廊上演着闹剧。

  抛物线像是预示着尤映西以后的人生,跌到谷底。

  俞淑容咒骂:“你怎么不去死啊?死的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本来我也不重要。

  眼前的世界突然黑了一片,尤映西晕倒的刹那听见了尤庄琛怒极又心疼的声音:“这是干什么?”

  第12章 、12

  尤庄琛手插着兜,站在窗边打电话。人至中年,男人依然儒雅清隽,只是那双眼睛里,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已被多年来的夫妻不睦蹉跎成疲惫万分。

  自他背弃这段婚姻开始,当初的一往情深都作笑谈,感情早就没有了,之所以藕断丝连着,不过是因为还有个家,而且不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孩子。

  尤庄琛与俞淑容在相看两厌之后唯一达成的协议是暂时不离婚,为了孩子。那些未痊愈的伤口滋生出埋怨与不忿,冷嘲热讽,咄咄逼人,大人自以为委曲求全的牺牲,在孩子的眼中是被放大无数倍的痛苦。

  很难说初衷是好还是不好,毕竟离婚也是错。

  可能他们就不该在一起。尤庄琛甚至觉得,要是再晚几年谈婚论嫁,他早一些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往后的人生一定不会如此。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面对癔症时常发作的妻子,尤庄琛一再忍让,实在忍不了,便走。就像那天,他砸门而出,在小区里散步,吸着烟,希望冷风吹散苦闷。哪知道家里差点出了人命。

  要是他晚来几分钟,俞淑容可能真要将他们的女儿亲手掐死。

  尤映西的意识里残存着一些印象,可能是那种从身到心濒死的感觉与多年前重合了,俞淑容的歇斯底里,掐着她的脖子的手青筋暴露。尤映西知道俞淑容那会儿是疯子,但她怎么连疯了都那么恨她?

  在坠入黑暗之前的几秒里,尤映西心中竟然涌出复杂的难过,难过于这么多年她徒劳的努力,既没有使俞淑容对她的仇恨消弭,更没有使俞淑容想起她是她的女儿。

  很难说,是时光忘了走,还是她们一直停在尤伊暖死的那一刻。

  尤映西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脑子烧得稀里糊涂的,梦里的她四五岁的样子。尤伊暖带她去买糖,进口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裹着巧克力夹心。她小时候喜欢吃。

  问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卖,小尤映西闹着要吃,尤伊暖走遍整个江市为她去买。

  有过的,这不是梦。

  尤伊暖对她太好了,虽然她也曾经恨过她,为什么撇下她一个人走了,为什么当初就因为尤伊暖想要个妹妹,她就要被生出来受苦。

  可是恨真的很少,只占了她对尤伊暖感情的一小部分,甚至连部分都谈不上,要以百分数来算,喜欢与依恋是百分之99.9,恨是百分之0.1。

  无论是什么,都注定了余生的难以忘怀。以至于尤映西知道她并不全是为了俞淑容在演尤伊暖,还有她自己。

  尤映西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掐伤后的疼痛犹在。

  尤庄琛坐在床边,递过来一杯插上吸管的温水。父爱如山,沉重,也沉默,心疼与宽慰在以往总是汇入一句“你妈妈生病了,你要理解”里,搁在今天,他说不出口了。

  看着女儿静静喝着水,半晌才想起什么,摩挲了下膝盖:“哦,你今天是不是约了朋友去看艺术展?刚刚她打电话过来,我说你生病了,在家休息呢。”

  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顾得上接。家里兵荒马乱的,俞淑容情绪不太稳定,私人医生打了镇静剂才换来这片刻的安宁。

  尤映西:“好。”

  原来都已经周六了吗?

  外面漆黑一片,冬天天色黑得早,她不知道几点了,问尤庄琛。

  “六点多。”尤庄琛抬腕看表,他以为女儿是在想艺术展的事情,“这会儿应该已经闭展了,还是想去吗?”

  尤映西摇头。

  尤庄琛叹了声气:“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待会儿刘阿姨来了你跟她说,或者爸爸去给你买。”

  “有想吃的吗?”他问。

  尤映西没有胃口,她提了别的要求:“爸爸,我可以去朋友家里待一两天吗?”

  “好,李叔送你过去?”尤庄琛知道她是一根绷了太久的弦,太需要喘息了。

  “我想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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