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棋缘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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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这状元渡最近的集市得有三十里地,附近村落最近的也得二十里,这大清早的顶着寒风走这么远路的书生,至少今天是头两位。

  男子指着那两个书生谓旁人道:“你们说这两人是走路来的还是坐车马来的?”

  旁边仆人定睛细瞧不远处的书生,片刻后开口回答:

  “回禀三公子,这两人脚步虽然还算平稳却下踏绵软,定是走了不短的路途,疲态已显。”

  男子才“哦”了一声,发现两人也正朝着这边走来,顺道也看看边上摊位所列的字画等物,不过脚步倒是没停。

  也就是在要经过男子身旁时,尹兆先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他,然后竟鬼神神差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危险范围,引得男子身边几名下人纷纷眯起了眼。

  好几个凶巴巴的人视线集中到这,瞧得史玉生一阵心慌,赶忙去拉尹兆先。

  “这位先生,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男子询问着尹兆先,再加上史玉生拉扯,才令他仿佛如梦初醒,连声致歉。

  “诸位请见谅,刚刚尹某失神了,见这位公子觉得非常面善却肯定从无见过,只觉甚是奇异……”

  尹兆先说话声音小了下去,发现对方居然已经有两个仆从站在自己和史玉生身后,另有两人突然抓住了他们的手臂,后头的人更是直接打开书箱在其中翻找。

  “你们干什么?住手!住手啊!”

  史玉生惊慌中大喊,尹兆先镇定点但脸色也不好看,自己这多瞧了人几眼还惹是非了,眼神不断在码头游曳寻找,他知道计先生肯定就在附近,所以也丝毫不慌。

  周围的摊贩显然和旁人显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猜测两书生定是惹到什么有权势的人了,这种事情在状元渡不算少见。

  搜完两个书箱又搜身,没发现什么凶器,有仆人将两分官府文牒交给那三公子,后者打开看了看面向两人问道。

  “谁是尹兆先?”

  “我是!”

  尹兆先应了一声后,那三公子就饶有兴趣的上下看看他。

  “居然是稽州解元?有意思……放开他们!”

  仆人闻言松开锁住两人的手,两名书生第一件事是赶紧揉揉手臂,第二件事就是放下书箱去捡刚刚被从翻落地面的书籍。

  三公子视线瞥到地上其中有几本书名挺奇怪,也好奇着一同蹲下来。

  “这是什么名家书籍?我倒是没见过!”

  尹兆先见他所指之处,便开口回答:

  “《群鸟论》和《谓知义》乃是在下拙作,不是什么名家书籍。”

  那三公子直接从地上捡了一本,封面用漂亮的书法写着《群鸟论·童生答曰》,再看看其他还有三本是则《群鸟论·巡回夜游》、《群鸟论·弱冠书对》和《群鸟论·凤鸣梧桐》,看起来还是一个系列。

  随便翻动几页手上的书,第一感觉是字迹清晰书法精美,然后再看内容则很是新奇有趣。

  “稽州的尹解元,这几册书不如就卖予我如何?”

  三公子很是认真的对尹兆先道,也听得后者和史玉生愣了一下。

  “呃……您打算出多少铜钱?”

  这书尹兆先随时可以自己再写几本出来,现在两人正好差盘缠,若是能卖出去自然是好的。

  三公子冲着仆人勾了勾手,后者立刻从怀中钱袋里取出两锭银两,看那大小,应该是每一锭最少能有四五两。

  “这些够不够?”

  “这些有些太多……”

  “够了够了,够了的!”

  尹兆先还没说完,就被史玉生抢着回答,那男子一笑,从仆人手中取过银子放到尹兆先的书箱上,随后向其伸手,后者反应过来连忙将另外三册《群鸟论》和一册《谓知义》交给对方。

  等那些人错边离开的时候,尹兆先和史玉生依然有种不真实感,这几本书居然卖了可能有十两银子,京城的冬天就很好过了。

  计缘就好似其他远远看热闹的人一般站在远处人流中,只是别人见冲突没起来就散去了,而他却一直看着那个皇子离去的方向。

  在那“三公子”接过尹夫子手书书册的时刻,头顶紫薇气微微翻腾,虽变化并不明显却尤有后劲。

  第0135章 周家异事

  尹兆先和史玉生缓和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边上的文房四宝摊主呵呵笑着对他们说道。

  “两位算是运气好,在这状元渡还敢摆刚刚那种架势的,绝对是常人惹不起的,我连出声提醒都不敢,赶紧走吧,或者要不要看看文房四宝?”

  心有余悸的尹兆先和史玉生都连声对摊主说“多谢不用”,然后整理好书箱往北侧走。

  到了最边上的小码头,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乌篷船,计缘没穿蓑衣没带斗笠,安坐于船头看书的样子简直比来往的书生还文雅。

  见到计缘尹兆先这才安心,带着史玉生背着书箱挤过人流匆匆走到码头,计缘也适时放下了书册。

  “计先生,刚刚我们……”

  计缘伸手制止了尹兆先。

  “好了,此事你二人勿要多议论,先上船吧,我们渡江。”

  听到这话,尹兆先反应过来计先生肯定是知道前后事的,也就不再多言,和史玉生先后上船。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两人在坐乌篷就适应了很多。

  小船离港,回看状元渡上那一艘艘大渡船还在等客,估计最快的一艘也得再一个时辰才能到开船的时候。

  随着小船的前进视线也越来越远,两人总觉得这状元渡模糊的有些快。

  计缘在船头划桨,看着两人频频回头望那状元渡,笑着说道:

  “尹夫子,史公子,我们船小但是先渡,已经占了先机了,别往回看了,瞧前头,前头就是京畿府了!”

  两人闻言转头,顿时惊愕的发现居然已经快到对岸了。

  乌篷船没在大码头登岸,而是在侧边一个较小的台阶口停下,等两名书生踩着略微晃荡的船头上了岸,计缘才拱手向两人道别。

  “尹夫子,史公子,此去往西不过十数里就是京畿府,祝两位会试殿试都榜上有名了!”

  尹兆先和史玉生回礼告别的时候,前者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摸索出一块黑色小木牌。

  “计先生,这是……”

  话音一顿,尹兆先看了看史玉生,又重新跨到乌篷船上,凑近了计缘小声说。

  “计先生,这是春惠府城隍大人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计缘皱起眉头郑重接过,或许是浩然正气的原因,这一点点小小的阴气木牌在尹兆先怀里居然让他都没能察觉。

  等计缘拿过木牌后,尹兆先才重新上岸。

  三人再次告别之后,两名书生朝着那边码头方向走去,那里可以包马车前往京畿府城,而计缘则站在乌篷船上细瞧这小木牌。

  这是以物传神之法记事的阴木,从老龙那借来的几个玉签中就有此法。

  ‘这春惠府城隍找我有什么事?’

  计缘思量着坐下,凝神引动木牌信息,一片片地府的画面,其中有个一条蛇魂被死死绑缚在一间暗红色的处刑室内。

  一种泛着红黑色的刑鞭由罚恶司主官亲自一下下甩到蛇魂上,每一下都让蛇魂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期间更有鬼差以刀剐鳞片,也有释放一种能让密集恐惧症崩溃的虫子噬咬失去魂鳞的蛇魂……

  就是计缘此刻看了,也不免有些头皮发紧,那蛇魂的惨叫就没停下过,偏偏却无法结束痛苦,罚恶司主官冷笑着告诉蛇妖,尚需行罚百二十道,只有招供才可减刑给个痛快。

  最惨的是那蛇妖已经把能说的全都说了,最后只减刑二十道,剩下的刑法足足要持续半年,直到最后一刑完成,其妖魂才会只撑不住而消散,全部化为阴灵气补充阴司。

  但妖魂受刑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这妖物在受刑中招供的事。

  以物传神奇特处之一是能将挺长时间的事情令观看者在短时间阅完,计缘看完阴木上的内容,外界也不过就是去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哎,大贞之外的事情我现在也是有心无力,赵城隍你可真高看我了……”

  喃喃一句,计缘将木牌塞入怀中,然后取浆撑岸而走,划着船回陈家村去了。

  第二日第三日,通天江水府内,龙子应丰接连两天都得到夜叉汇报,说再也找不到江面那个特殊的渔人,急得应丰安奈不住亲自在那一片江段游曳百里,果真寻不到父亲的好友。

  ……

  京畿府计缘又怎么可能不来逛逛,不过与尹兆先和史玉生到处找百姓屋舍租住备考不同,他没什么既定目标,也不是非要有床才能睡,只是凭着感觉在城中闲逛。

  大街小巷都井然有序,商铺民居也鳞次栉比,道路宽敞商贸繁荣是计缘的第一印象。

  城中纵横交错的几条主道是最为喧闹的地方,混杂着车马行进木轮滚地等杂音,叫卖声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天南海北的各处商贾游人等汇聚于此,连春惠府都完全无法与这边想比。

  京畿府总计八十一个大坊,居住着近四十万人口,是当之无愧的大贞首府。

  闹市之中,本来也只是闲逛的计缘突然被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商铺遍布的街道上,有日巡游巡视而过,而其身后还有带着高帽的撑伞勾魂使相随,并未从一条街走到尾,而是拐入一条巷子。

  计缘心中一动,这应当是有阴寿盈余之人将要去世,阴司前来勾魂了!

  这种事属于他计某人都没见过的,好奇之下想去一看究竟,也就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避过街上人流,闪过街道车马,计缘很快也拐入了那条巷子,虽然已经看不到阴司之人但且不论法眼,鼻子嗅一嗅就能闻到阴气的痕迹,找对地方也就不算费力。

  这一坊名为“金安坊”,虽不如王公贵族般的沿街大府,但所住人家也算是非富即贵,至少计缘一路跟来周围的宅院都不小,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京畿府。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计缘跟上了阴司鬼差,他们正站在一处府邸外,上头写的是“周府”。

  匾额这么大的字,即便模糊计缘也还是能辨别的。

  阴司差役像是在等待什么,而计缘则远远睁大一些眼睛注视着府邸内部,隐约能看府邸中众人升腾之气。

  “嗯?”

  计缘突然微微察觉一丝异常,忍住酸痛再次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周府之气顿时更加生动清晰,在一道道人气之中居然还隐藏了一丝淡淡的特殊气息,有点说不上是妖气还是什么。

  这时候,阴司的差役大概是察觉时候差不多了,纷纷穿门而入。

  阴司簿册虽能感应到记录之人的状况,但那可不是什么生死簿,根本不可能一生下来就知道你具体什么时候死,只是能感受到人寿元的减少,能感受记录之人的福禄德业的变化,在适当的时候令阴司察觉此人将要去世,同模糊的算命有些相似,只是更直观。

  计缘想了下运起障眼法,也轻轻跃入了周府。

  周府后院一处大屋卧房内,一名脸色苍白大约六十多模样的男子躺在床上,周围男男女女围了一圈人,气氛十分沉闷。

  “大夫说,我……也就,也就这两天了……我死后……就由,由长子,管,管理,家业……记住家训,不可对……”

  跪在床边红着眼的长子这时候突然站起来,朝着房门外走去。

  “父亲!定是那贱人害了你,你好心收留她多年,她这般恩将仇报,我绝饶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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