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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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茨洛伊26岁,比查理大4岁。他阅历丰富,显得很自信。他身材瘦削,黑头发,鹰钩鼻,蓄着长连鬓胡,与人说话习惯了大声嚷嚷,手中的权力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但他同时也非常有朝气,想像力丰富。而且在查理看来,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醉心于自然科学的人。亨斯洛向他简单介绍过菲茨洛伊的情况。他曾在海军里工作过不长一段时间。这无疑是得益于他的贵族关系网——他把自己家族与查理二世和芭芭拉·维利尔斯扯上了关系。另外,他的发迹还得益于海军部措辞微妙的“死亡空缺”,即英国海军舰艇小猎犬号前任船长在火地岛偏僻的海岸用一把手柄镶珠的手枪把自己的脑袋崩开了花的事件。死之前,他在航海日志中写道:“人的灵魂已死。”

  “菲茨洛伊受命负责轮船回航”,亨斯洛说。“他把每项工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在当时船员们都坚信已故船长的灵魂还在船上的情况下,更是难得。”亨斯洛想了想又说:“说到自杀,你会想起十余年前卡斯尔雷勋爵抹喉自殒、落得一个不光彩结局的事。他是菲茨洛伊的舅舅。可怜的小伙子当时才15岁。自毁似乎成了他人生的主题。如果把这看作是他在海上需要一个伙伴的原因,我想也一点不足为怪。他几乎没法和手下交谈,不是吗?”

  但在这个人身上似乎没有抑郁症的影子。他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很长,有点女性化。他向他描绘目前正在普利茅斯改装的小猎犬号是如何的漂亮,以及大海上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没有拘束的感觉。他的声音很温和。此次出航为期两年——但也难说,可能会延至3年,甚或4年。他说首要的目的是绘制南美洲的海岸图,其次是通过环绕地球的时序记录,修正对经度的测算。

  “为什么选择南美?”查理插嘴问道。他兴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条航线凶险莫测,潮流急,风向多变。海军部需要最新的航海图,越详细越好,包括每一个小海湾和每一条海岸线。”他放低声音,一副密谋的样子。“贸易在不断增长,你知道,特别是和巴西。西班牙的日子完蛋了。我们必须亮出自己的旗帜,让那些港口一直向我们的船只开放。我们拥有福克兰群岛。阿根廷陷入持续内乱。美国人在到处瞄。我们已经派了一个海军分遣队去里约热内卢。”

  查理觉得话题的转换是个好兆头。但没一会儿,菲茨洛伊突然俯身没头没脑地提出一个问题,问他是否真的是著名的内科医生、哲学家和“自由思想者”伊拉兹马斯·达尔文的孙子。菲茨洛伊特别强调了自由二字。查理承认说是。

  “我不喜欢哲学”,船长的语调让人不容争辩。“动物生理学也学不下去。所有那些对自然规律和物种变异的强调——也就是雅各宾提出的,都简直近乎是异端邪说。你不觉得它是对普遍认同、毋庸置疑的智慧,对认为每一只虫子、每一片树叶和云彩都是上帝的杰作的信仰的挑衅吗?”

  “我当然不是无神论者,先生,如果那是您想问的问题的话。”查理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认为一个物种会变异成另一种东西,无论它们有多接近。我信仰神圣的立法者。而且我认为,像您所描绘的这次航海考察必定会为《圣经》的教诫提供可靠的证据,虽然我还得补充一点的是,最近我趋向于这样的观点,即我们继承下来的地球已历经了许多连续的发展阶段,而每一个阶段都有它特定的植物群和动物群。”

  “哈!”菲茨洛伊一掌拍在桌子上叫道,“我就觉得嘛,你不会赞同培利先生的钟表构造理论。”

  “相反,尊敬的阁下,我曾三次读过《自然神学》。我的确相信钟表构造理论。只是其中的钟表新构性观点,我觉得还可以继续探讨。您知道,我对时间纵向变迁所带来的影响非常感兴趣。”

  菲茨洛伊噌地一下站起来,在办公室踱来踱去。

  “不管世界多么古老,”他说。“就算是创始于公元前4004年10月24号,我们依然能找到那次大洪水的证据。”

  “毫无疑问。”

  “好吧”,菲茨洛伊突然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坚持你的观点,但同时也要忠实于《圣经》的教导——好吗?在我们的房舱里,我们还有很多要讨论的。一个辉格党,一个托利党,关在茫茫大海中作智力较量。哈哈!”

  事情就这样定了。

  送他出门时,菲茨洛伊问查理,听亨斯洛说有一次他把一只甲虫放在嘴里,不知是否真有其事。查理给他讲起还是学生时的这件事情。他搬开一块石头,发现两只奇特的甲虫,于是一手捧一只。这时又钻出一只,因此他只好把一只咬在嘴里,腾出手来去逮另外那只。结果嘴巴痛得不行——原来这种讨厌的虫子体内藏有一种酸液。

  《达尔文的阴谋》第4章(2)

  “老天!我几天都吃不得饭”,他说。菲茨洛伊听了大笑起来,笑声在屋里回荡。

  “哈!”船长说。“你可不要把热带的虫子往嘴里放,不然它们会把你放到它们嘴里的。”

  被这种友好气氛所感染,查理也反问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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