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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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月光,我微微地看了看周周的脸蛋,心里一直默默念着:有姐姐在,有姐姐在。我不明白,我对她那么冷淡,为什么她要对我那么好。我仰着头看外面的天空,昨天好像没有星星陨落,奶奶的话又一次失灵。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那时候我的心智无法理解很多事情。

  那个三角眼的男孩子,我原本恨得入骨,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却有一点难过。我突然觉得"残忍"二字闪现在我的面前,身边常出现的人突然一下看不见的时候,多少有些惆怅隐藏在其中。那个时候我开始觉得人和人的感觉是微妙奇怪的,但也是会改变的。我开始愿意牵着母亲还有姐姐的手了,我也开始知道父亲的严肃里带着的丝丝的温柔,比如一碗面线,比如深夜帮我盖被子的双手。

  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必然会出现。

  小洋车的笛声拉长嗓子喊叫,太阳才刚刚升起,天也刚刚亮,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周周轻微的呼吸声一下子被打破,她起来带着我去刷牙,洗脸。我拿着小杯子站在门口刷牙,白色泡沫水吐在地上,溅在一双白色球鞋上。我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嘴巴张得很大,微笑着,阳光透过牙齿轮廓照过来。他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

  他旁边的女人拿出手绢,她没有骂我,只是帮他擦掉鞋子上的泡沫。她边擦边问我,罗雨家怎么走,我摇摇头,旁边的周周告诉她,我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她身后的男人说,我是他们家的亲戚,来看看他的。周周摇摇头略带沙哑地说,他们家前天煤气中毒,三口人都死了。女人听到这样的话,停止擦拭,眼泪不停打圈圈。男人拍拍她的肩膀,小男孩也帮她擦,他嘴里很轻地说,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哭,我自己来擦就好了。女人抱着他开始哭,我手足无措,站在那儿呆了。

  这是我第二次经历葬礼,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跪在那儿,没有麻绳,没有唢呐,没有吵闹,没有摆酒,只是很简单的一次鞭炮,一次哭喊。看样子那个女人哭得很厉害,小男孩也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得那么厉害,但是他一来了以后,三角眼的那个男孩子就再没有出现在我梦里了,他消失不见了。我觉得他一定是附身在那个新来的男孩身上了,虽然他每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都会冲我招手微笑,但是我多是不理睬。好几次,周周和缨子都问我为什么不理睬他呢?而我心里想,缨子怎么可以向着别人呢?

  高耸的窗子,栏杆上总是有些漆像纸片一样,一点点地脱落、碎掉。我好几次爬到那儿看缨子的时候,总是看到那个男孩子,他们叫他嘉伟,他笑容灿烂,我强烈地认定他和周周,和缨子是一国的,他们都是阳光明媚的孩子,而我不是,我躲在房子里像个怪物一样。

  我感觉到嘉伟很想靠近我,他跑到窗口叫我名字,我很惊讶,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叫我的乳名--小凡,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柔软得很。我猜想我的名字一定是缨子告诉他的,他们一定经常在一起玩,那样,我更加确定他们是一国的,所以他一过来,我马上把头缩下来。有的时候缨子也和他一起喊,但是我不喜欢,我用手把耳朵塞住。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认定嘉伟会把缨子带走的,我坚信。

  Chapter2 我们的以前(5)

  我还是会偷偷躲在某个地方看他们做游戏,他很快从葬礼的哀伤气氛里脱离出来,并很快成为了院子里的统领。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他是新郎,他是将军,他是司令,他是首领,院子里的孩子都听他的。他和我一般大小,但是比我高很多,而且皮肤白皙但并不病态,声音带着软软阳光的味道。每次他当新郎的时候,女孩子们都抢着给他做新娘,他虽说不好意思,但是乐在其中。他成为孩子王了,他有很多的玩具,缨子说,她看到他用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装了一箱子。

  他用最短的时间俘获了这里孩子们的心。我羡慕他,惊诧他怎么会这么厉害,因为我一直都融不进他们,他们离我很遥远,我接近不了,所以我的高姿态也是一种自卑的体现,但是对谁我都没有告诉,包括缨子。我开始怀念她的糖果,她甜甜的笑,她已经很少来找我了,多半的时间是和他们在一起玩,而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他们也是。或许,我想以后会改变吧!我不想成为一个孤独的孩子,我对自己说。但是我的表面执拗得让别人害怕,多少次我在晚上醒来的时候,都咬着被单想,他们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我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吗?或许说我真的是魔鬼,或许嘉伟要是不在的话,我会是焦点中心,会是孩子王,我把一切都归咎于他。

  Chapter3 罗嘉伟(1)

  嘉伟站在窗口喊小凡,但是小凡始终都不下来,甚至躲避他。

  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他甚至烦恼这样的冷漠。因为第一次看到小凡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亲切,虽然小凡个子不高,不爱说话,皮肤黑黑的,但是嘉伟特想接近他,他告诉自己要和这个男孩做朋友,但他一次次地碰钉子,一次次地失望。

  嘉伟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不明白,家里怎么会突变。搬来眷区的时候,母亲说是来见他的大伯,他欢心鼓舞,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在火车上吃着果冻、看外面树一棵棵后退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他原来的生活,他们家的落魄来自于他的爸爸,他的爸爸赌博欠款,那一次火灾把仓库里所有的米粮货品全部都烧毁一空,父亲跪在地上,抓着头皮,闹哭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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