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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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那个表情从你脸上抹去,傻小子。”

  这让他吃了一惊,但立即就按照柯特说的变了表情(当然,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他并不能看到自己表情的变化)。

  柯特点点头,轻声说了一个词:“等待。”

  “什么?”

  柯特十分费力地慢慢吐出几个字,这显得他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着:“放手让这个字眼和这个神话先你而行。有人会死抱着它们不放。”他的目光掠过枪侠的肩头,“也许那些人都是傻瓜。让你的影子长出头发。让它变成黑色。”他的笑容非常怪异。“若有足够的时间,话语甚至会让巫师着魔。你懂我的意思吗,枪侠?”

  “我想,我明白。”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教诲,你会牢记吗?”

  枪侠站直了身子,沉思的表情已经预示了他成人后的样子。他抬头看着天空。天色变深了,呈现紫色。白日的热气慢慢消散,西边传来几声闷雷,暴雨将至。天边,叉形的闪电戳刺着连绵山脉平静的侧影。再往远处,升起的是鲜血的喷泉,那里充满着疯狂。他觉得很疲惫,不仅仅是在肉体上。

  他低头看着柯特。“教练,今晚我会埋了我的猎鹰。晚些时候,我会到下城区,去告诉妓院里那些等着你的人你今天来不了。也许,我会给其中一两个些许安慰。”

  柯特痛苦地张开嘴,他笑了。然后,他闭上眼,睡着了。

  枪侠站起来,对他的同伴说:“找个担架来,把他抬回屋里。再找个护士。不,两个护士。行吗?”

  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仿佛都被施了魔咒无法醒来。他们盯着罗兰看,以为会看到他头上火焰形成的花冠,或他身上任何魔术般的变化。

  “两个护士。”枪侠重复道,对着他们笑了。他们也对罗兰微笑。但十分紧张。

  “你这该死的卖马的!”库斯伯特突然大叫出来,咧嘴笑着,“你没给我们留下一点肉,从骨头上都挑不出来!”

  “明天,世界也不会变得两样。”枪侠微笑着引用这句古老的格言。“阿兰,你这个黄油屁股!快走!”

  阿兰赶忙去找担架;托玛斯和杰米一起去大厅的医务室。

  枪侠和库斯伯特对视着。他们一直是最亲密的朋友——确切地说,就他们各自不同的个性而言,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可能达到的最亲密程度。伯特目光中掠过一丝沉思,枪侠想告诉他等一年或甚至是一年半后再挑战教练,不然他会被送往西方战场,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没说出口。他们一同经历过种种艰险,枪侠不敢贸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害怕自己脸上的任何表情都会被误认为是傲慢。我也开始学会谋划了,他想,有些不悦。他又想到马藤,想到他的母亲,这时他给了同伴一个狡猾的笑容。

  我要成为第一个,他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的想法,其实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都被自己看成是痴心妄想。我就是第一个。

  “我们走吧。”他提议。

  “非常荣幸,枪侠!”库斯伯特有些调侃地说。

  他们离开了围满灌木的院子,从东端走出去;托玛斯和杰米已经带着护士回来了。她们穿着胸前有一抹红色的白色纱罗长裙,看上去像鬼魂似的。

  “要我帮你一起埋猎鹰吗?”库斯伯特关切地问。

  “好,那太好了。伯特。”

  然后,夜幕降临,同时暴风雨开始袭击;震耳欲聋的雷声卷过天空,闪电带着蓝色的火焰冲洗了下城区弯曲的街道;被拴在围栏旁的马匹都低垂着头,小股水流沿着它们的尾巴流下来。那时,枪侠正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一切进行得很快,枪侠感觉很好。然后他们并排躺着,没有说话。外面下起了冰雹,砸得屋顶窗户砰砰作响,但一阵就过去了。楼下,其他屋子里有人在用繁音拍子弹奏《嗨,裘德》。枪侠陷入了沉思。音乐声停止了,屋里非常安静,只有冰雹拍打玻璃的声音,就在他快睡着那一刻,他第一次想到也许他会是最后一个枪侠。

  9

  枪侠并没有对杰克交待所有的细节,但也许男孩自己差不多能拼凑出整幅画面。枪侠早就意识到这个男孩感觉极其敏锐,他和阿兰非常相像。枪侠记得阿兰擅长体察别人的感觉,会和别人有心灵感应,他们那时都说他有点灵气。

  “你睡着了?”枪侠问。

  “没有。”

  “我告诉你的,你都懂吗?”

  “懂吗?”男孩故作吃惊地嘲讽道,“懂吗?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没。”枪侠有些不悦。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成人仪式,因为他对那次挑战心里还存有疙瘩。当然,猎鹰是完全没有争议的武器,但毕竟这算是耍手段,而且是种背叛,是他许多背叛中的第一次。告诉我——我真的能把这个男孩扔到黑衣人手里吗?

  “好吧。我懂。”男孩最后说,“那是场游戏,对不对?成人是不是一直得玩游戏?每件事都不得不成为另一种游戏的借口?有没有男人是真正地成人了,而不只是从年龄上看是长大了?”

  “你并不理解每件事。”枪侠说,努力克制着他慢慢升起的怒火,“你还只是个孩子。”

  “当然。不过我知道我对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呢?”枪侠问,声音绷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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