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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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在旁边的老人——河岔口最后的居民——纷纷鼓起掌来。许多人和泰力莎姑母一样,忍不住开始啜泣。接着他们轮流拿到其他的玻璃杯——不够精致,但堪堪能用。头顶无垠的草原天空,在漫漫夏日的午后,聚会真正开始。

  7

  埃蒂觉得那天的饭菜是自从他儿时神秘的生日大餐之后最美味的一顿。小时候那次,他妈妈做了一桌子他最爱吃的菜——肉馅糕配烤土豆,甜玉米,旁边配着香草冰淇淋魔鬼蛋糕①『注:魔鬼蛋糕(Devil's Food Cake),一种甜点,相对于蛋白做成的较松软的白色天使蛋糕,魔鬼蛋糕则有浓浓的巧克力或可可的香味和颜色,质地也比较密实。』。

  让埃蒂兴奋的当然是呈现在眼前的各式不同的佳肴——尤其是经过这么好几个月只能吃螯虾肉、鹿肉以及一点罗兰保证能吃的绿色植物之后——但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注意到杰克也吃得狼吞虎咽(还不忘时不时扔给蹲在脚边的貉獭一块吃的),而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礼拜。

  大盆大盆的炖菜(野牛肉浸在浓稠的肉汁里配以蔬菜)、一盘盘新鲜出炉的饼干、一罐罐白色甜奶油、还有一碗碗看似菠菜叶子的绿叶菜……但又不完全是菠菜。埃蒂从来不喜欢吃蔬菜,但仅仅尝了第一口就好像打开了某个闸门,让他感觉无法餍足。每道菜都极对他的胃口,但他对这种绿叶菜的喜爱已经变得近乎贪婪。他看见苏珊娜吃着这些绿叶也是一碗接着一碗。最后他们四个人足足吃了三碗绿叶菜。

  老妇人和白化病兄弟把碗碟收拾干净后端上两盘高高垒起的大蛋糕和一碗鲜奶油。蛋糕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让埃蒂觉得自己已经来到天堂。

  “只有野牛奶油了,”泰力莎姑母不无遗憾地解释。“再也没有奶牛了——最后一头也在三十年前被宰了。野牛奶油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强,上帝啊!”

  埃蒂发现原来蛋糕里夹满蓝莓,这比他以前吃的所有蛋糕都要美味。连吃了三块以后,他身子向后仰了仰,一个饱嗝从嘴里冒出来,他赶紧捂住嘴,内疚地向四周张望。

  梅熙,那位盲眼老妇,粗声说,“我听见了!有人对厨师表示了感谢,姑母!”

  “唉,”泰力莎姑母大笑道。“是嘛!”

  上菜的两名老妇又回来,一个捧着一个冒气的罐子,另一个托着盘子,几个粗实的瓷杯子垒在托盘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泰力莎姑母坐在桌首,罗兰坐在她右手边。罗兰俯过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仔细倾听,笑容稍稍隐去,然后点点头。

  “希,比尔,蒂尔,”她说。“你们三个留下。我们要与枪侠和他的朋友们谈谈话,因为他们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其余的人带着咖啡到厨房里去,也不要说话了。走之前注意礼节!”

  比尔与蒂尔,这对白化病双兄弟,继续坐在桌脚。其他人排成一行,轮流从罗兰他们身边经过,每个人都和埃蒂、苏珊娜握了握手,然后亲吻杰克的脸颊。杰克有礼貌地接受了亲吻,但是埃蒂看出他既惊讶,也有些尴尬。

  当众人经过罗兰时,他们都在他面前跪下,亲手摸摸从他挂在左臀的枪套里戳出来的左轮枪檀木枪把。他双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亲吻他们的额头。走在最后一个的是梅熙,她伸手环抱住罗兰的腰,在罗兰脸颊上印下一记响亮的湿吻。

  “上帝永远保佑你,枪侠!假如我能看见你该有多好!”

  “注意礼节,梅熙!”泰力莎姑母厉声说,但罗兰没有理会,他向盲眼老妇俯下身。

  他温柔坚定地握住她的双手,抬起到他的面颊。“用手看我吧。”他边说边闭上了眼睛,而她用刻满皱纹、因为关节炎而变形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双眉、脸颊、嘴唇和下巴。

  “唉,枪侠!”她微微叹息,仰起空洞的眼窝对准他淡蓝色的眼眸。

  “我看得很清楚了!你的脸很英俊,但也充满哀伤与烦恼。我为你和你的伙伴忧虑。”

  “但是能有缘相见已经很让我们高兴了,不是吗?”他说完在她光滑、写满忧虑的额头上温柔地印下一记亲吻。

  “唉——是啊。是啊。谢谢你的亲吻,枪侠。我从内心里感谢你。”

  “走吧,梅熙,”泰力莎姑母的声音稍稍柔和下来。“带上你的咖啡。”

  梅熙站起身,那个拄拐杖、装假腿的老人牵住她的双手放到他裤子腰带上。她对罗兰和他的伙伴最后行了一次礼,然后由他牵了出去。

  埃蒂擦了擦眼睛,竟然发现有点湿润。“她是怎么瞎的?”他嘶哑地问。

  “土匪,”泰力莎姑母回答。“用烧红的烙铁干的,他们干的。他们说因为她眼神无礼。二十五年以前了,那是。喝咖啡吧,你们都喝!热的时候味道不好,但冷下来就更像泥浆。”

  埃蒂把杯子举到唇边,尝试性地小啜一口。虽然他不会很过分地将其称做泥浆,但这也绝对不是什么蓝山拼配咖啡。

  苏珊娜尝了一口她的,显出惊喜的样子。“啊,这是菊苣!”

  泰力莎瞥了她一眼。“我知道那不是。我只知道这是道柯,道柯咖啡,自从我被那个女人诅咒之后就只有道柯咖啡了——那个诅咒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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