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 第3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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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谅?”她淡淡地笑着,倒是有些困惑,“夫人说笑了,我又不是二位的渺渺,拿什么原谅?”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云夫人的眼睛,仿佛能从那双眼中看到白辛城那十六年的种种过往,想起她坐在阶前,望见两具棺木被抬了起来,渐行渐远。

  想起她抱着自己,度过的日日夜夜。

  从前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为早就忘记了的琐碎,都陆续浮现出来,在她眼前,汇成冰冷的一年年。

  事到如今她该原谅谁呢?

  “白辛城的冬天挺冷的,日子久了,人心也会结冰的,她死的时候,已经连你们的脸都想不起来了,便是想原谅,恐怕也不晓得该对谁说吧。”

  她的手很冷,抚过云夫人的眼角,仿佛连泪水都冻住了。

  “你不是我娘,我有娘的,她葬在北若城,我就那么一个娘,这辈子不想再认第二个,二位的抬爱恕我承受不起。”

  她看向云霆,郑重地开口。

  “既然在荣华与亲人之间做了抉择,就莫要再说什么血浓于水这般蠢话,我与你们之间,没有这东西。”

  第五百四十五章 :原来我会伤心的

  说罢,她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顺手抓住重黎的腕,将其一同带走了。

  身后传来云夫人伤心欲绝的恸哭与云霆捶胸顿足的怒骂,隐约听到了一句“不孝子”,云衡好像也在斥骂着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人人趋之若鹜的帝都名门。

  走得远了,重黎将她拉住,停了下来。

  任谁都能觉察到,她方才走得有些着急,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

  至于避着的人,显而易见。

  今日之前,他只当那云霆是凡间一个蝼蚁之辈,并未放在眼里,可蝼蚁,也有膈眼的时候。

  “你方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云渺渺陡然顿住,他本以为她这会儿定是心思百转,待回过头至少能瞧见她眼红一下,哪成想那双眼盯着他的时候,却教他浑身一颤。

  只听她毫无征兆地来了句:“你到底是从何时认得我的?”

  “我只记得你曾在我患病时救过我一回,可那时云霆早就”

  她顿了顿,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完后半句。

  “他早就下葬了”

  重黎有些心虚,回想起那些年,他偷偷跑去白辛城,说来也不是心疼她,他那会儿还挺乐得看她到处吃亏的,命格差成那样,好几回差点淹死在结冰的河里,他为了“来年还能看到她的窝囊样儿”,都给捞起来了。

  她肯定是不记得的,这事儿他也压根没打算说。

  “就路过,对,本尊散步路过,瞧见几回。”

  “崇吾宫与白辛城相距千里,这步散得还挺远。”

  “本尊本尊吃撑了想多走会儿你也管?”

  看着他突然恼羞成怒,云渺渺叹了口气。

  “罢了,也不重要”

  重黎眉心一跳。

  诚然不愿这档子事儿露馅儿,但她冷不丁这么一句,他心里居然又有点不痛快了。

  她似有些疲倦,走进路边的凉亭坐了下来,望着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若有所思。

  不知何时,城中飘起了雪,阴沉了小半日的天儿,像是一层素纱,随着白雪,落下迷蒙的雾气。

  很淡,还不如酒肆屋顶的炊烟。

  整座帝都,像是忽然间静了下来。

  她伸出手,碰了下落在栏杆上的几枚雪,又觉得冷,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她今日披的白袍,绣着栩栩如生的玉兰,不说话的时候,很是素净温雅,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纷扰都抛诸脑后。

  从前在昆仑山,其实他也时常瞧见她望着天地间某一处发呆,只是那会儿他觉得她压根没有情这种东西,无论看什么都一样。

  可偏偏,她在这时候笑了一下。

  很淡的笑容,比雪还冷几分。

  “白辛城的冬天比这儿冷多了或许也不是这样,不过是那时挨了好几日的饿,冬袄也都破烂了吧。”

  她毫无预兆地说起了往事,与其说追忆,不如说仅仅是在提醒自己,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北海的水,生涩的野菜,用浮尸换来的热馒头,女扮男装去员外家挨过打,也吃过鸡腿儿人居然还能这样活下来,我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屋檐下的两只麻雀,懒懒散散,也不动弹了,漫不经心地往下说。

  “云渺渺真的死了,这话我其实没骗他们,我已经死了两回了,一回在育遗谷,一回在招摇山,你不记得,就算了”

  重黎觉得这话是在对他说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育遗谷?招摇山?

  说实话,他真想不起来了。

  死了两回这种事,更像是在说梦话。

  “他们刚下葬的时候,我会坐在门前等,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谁也没来,日子久了,我就不想等了或许真像那些坊间童谣唱的,我就是个没长心肝的孩子,他们走后,我也确实没什么感觉”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

  “我不觉得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可怨怼的,被揍,被骂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倒也有个荒唐的想法姑娘家都爱美,恨一个人的样子,可太丑了”

  重黎犹豫再三,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是他们待你不好。”

  连装死,丢下女儿背井离乡这等狠心事儿都能干出来,他这个做魔尊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心能狠到什么程度,能将另一个人的心伤到什么程度?

  倘若,她也像寻常姑娘一样,怕是会气到哭吧。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为她的“无情”感到一丝庆幸。

  “收到他写的请愿书时,其实我猜到是他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当年料理后事的人不多,要瞒天过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瞒过一个小孩子就更容易了。”

  “但那时我不生气事实上今日之前,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我这命格,他们那时若是带上我,别说有今日位极人臣的家世,会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都不一定,谁乐意冒这么大险啊舍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儿,换一生荣华,有点脑子的都能算清这笔账。”

  “今日之前,包括踏入相府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过去了,身体发肤,我还了,这辈子不欠他们什么,我本以为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他们用假死丢了我这个麻烦,我不也这么过来了?”

  她戛然而止,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可今日,她看着贵为相府嫡公子的云衡,已然两鬓生白的云霆和云夫人,听到云霆对她说血浓于水,云夫人说要接她回家团圆,说会补偿她,澄清当年的误会,居然是因为她如今成了天虞山的掌门人,为了将她留在这帝都城,而放弃去北若城的念头时她突然就觉得一阵恶心。

  比起得知当年的欺骗与抛弃,比起她承受的那些苦楚,她觉得今日听到的,看到的更为诛心。

  仿佛有什么,要炸开她的胸腔,燃起滔天的火,把这一切尽数吞没。

  “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会伤心的。”

  她苦笑了一声。

  很轻,以至于重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我还有心可以伤。”

  第五百四十六章 :像正房夫人那种骄傲

  亭外的雪下得不算大,但落在行人肩上,依然洇湿了衣衫,她拢了拢袍子,像是窝在了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重黎不由得想起这辈子刚认识她那会儿,她瞧着怂怂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恢复记忆,只觉得她没出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今再想想,好像又不尽然。

  她会晓得怕,会伤心,因为她已经是个凡人了啊。

  比起高高在上的昆仑之主,她在尘埃里打过滚,几乎把世间苦头都尝了个遍,与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好像也不足为奇。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下,拧眉道:“这儿冷,起来。”

  她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看。

  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暗暗嘀咕,迟疑半响,也坐了下来。

  “不就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凡人么,为他们生什么气?”他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看不顺眼,本尊回头带你夜里去把人揍一顿,忍一时只会越想越气,管他们说了什么,也不必废话,怎么痛快怎么来!”

  这话说得可真叫一个理直气壮,云渺渺其实正想着往后该如何应对云家的意图,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重黎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本尊不都说了给你撑腰?”

  光自己闷着一肚子气,岂不是便宜了云家?

  云渺渺低笑了一声:“我可记下了,日后需要您当打手,定会告诉您一声。”

  闻言,重黎哼哼了两句“没出息”,起身望着愈下愈大的雪,道:“你在这等一会儿。”

  说罢,便走出了亭子。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把伞回来了。

  二十四骨的油纸伞,素面无华,朴实得很。

  他掂了掂,看向她:“走了,你出门前不是跟那小子说天暗了就回,时辰也不早了。”

  她愣了会儿神,见他打开了伞,才反应过来是要她过去。

  她走到伞下,抬头看了眼,面露囧色:“这伞是不是有点小?”

  重黎皱了皱眉,显然也觉着不太如意,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那破铺子里就剩这一把伞了,将就一下。”

  她怔忡地点了点头:“那那走吧。”

  是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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