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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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那边上的,只这张官图,再细的图,恐怕只能到地方上才能看到。不过花子说,这一带群山七百里,中间隔好几道大江,住的是当地土司蛮夷,都和他一样不识字,没人能画出图来,地名也都是土语,怕是……”

  这就麻烦了,涂文辅皱了皱眉头,抬起了头:“没有图,怎么去?”

  其他三人也不说话了,没有舆图,又不知道地名,还在深山老林子里头,这可怎么办?

  “打!打死也得问出来。”许显纯说。

  就不能沉稳点?连着两次激血,还惦记上了?上脸也太明显了。许显纯是自己藏在锦衣卫里的人,拿来制衡田尔耕的,可现在越来越嚣张跋扈,也不懂得收敛。

  涂文辅心里数落着许显纯,脸上却没露出来,只是又喝了口茶,摆了摆手:“打出来的,最多是个名字,不会画图也没用,又得四处去打听,多一个人知道这线,就是多一分麻烦。”

  许显纯不再说话,众人沉默了有一袋烟的工夫,目光都锁在了元江府到车里司之间的这片空白。

  这矿,该怎么办,拿还是不拿?涂文辅脑海里反复地想,一个看不见底儿的大金坑放在这儿,谁能不惦记?但如果拿,现在还留着禁矿的规矩,东林党刚开始肃清,余党还把持着半个外廷,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只要听说魏公公再开矿,奏折和骂声怕是能塞满殿门,实在是个麻烦;再者皇上此刻正缺金子,听了必然激血,到时这些金子,变数就太多了。

  若要暗中采,这地方够远,地方上又是蛮夷,相对而言省了其他大省的麻烦,采起来可以更为隐蔽,也更随意,远非那些被禁了的、谁都不敢动的旧矿能比,这是利好。

  可不好的地方也有:一是地方难找,更难到,怎么去?几千里地,一放出去,少说一年,慢。二是线头多,现在就这几个人知道,但之后呢?只要透出去丁点儿风声,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案子,这是偷着斩龙脉,诛九族的死罪,怎么藏住线头?这难啊!三是谁来做这事?身边的几路人,谁合适?探路、采金、运回,件件都是麻烦事。给东厂?太监番子们虽然无牵无挂,又是自己人,可太贪财,万历派出去的矿监就是例子。给崔呈秀?工部的人倒是懂采金,只是人难说,相好的太多,难免出线头,又都是地方上的熟脸,不好藏。剩下的就是锦衣卫,锦衣卫看上去比其他两批人更稳妥一些,只是……

  刚想到这,外面小太监高声喊道:“魏公公到!”

  几个人说好了似的,腾的一下同时站起身来,垂肩低头恭候。涂文辅停下思考任何事,脑子收敛到了一处。今晚魏忠贤去找奉圣夫人之前,田尔耕给他俩看了这块金子,之后二人就急着去了,想来这一晚他也如同自己一样,被这块金子搞得神魂不宁吧。

  果不其然,魏忠贤走得比寻常快出很多,太监刚报完,门帘就开了,大明皇帝最亲信之人、当朝权势第一的宠臣、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东厂督主、锦衣卫的幕后大旗主魏忠贤快步走来。

  “参见魏公公!”

  “参见义父!”

  魏忠贤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直直地走向桌子,边走边向两侧甩了甩袖,露出金线袖口中的手来,高大的身体像鹰展开了翅膀,急不可耐地笼罩住了那块金子。

  好半天,他不说话,只是手捧着那块金子,一动不动,把背影留给四个手下。

  怎么不动了?涂文辅心里嘀咕,于是站了起来,小步挪到魏忠贤身边,低着头说:“公公,这金子下面,有条大金……”

  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脉”字就生生地咽了回去。

  眼前魏忠贤那张原本衰老、布满皱纹和青斑的脸,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三十岁,金光洒满了他的面颊,他的脸似乎丰润了,似乎平滑了,似乎金子的颜色就是他本来的肤色;那对他毫不理会,只盯着金子的眼神,同样也是从未见过,在那里,震惊、入迷、疑惑、贪婪和凶狠,更多的,是喜悦,轮番变幻。这时,大明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仿佛中了魔,又好似成了仙。

  赶紧低头,别看!涂文辅压下了自己的脑袋,躬身退了回去。

  矿拿是不拿,可以不用问了。

  第三章 演武

  诏狱的尸房外,一老一少两个马脸合力把一具尸体扔到板车上,板车被砸得直晃荡。

  老马脸正要转身,瞥见尸体不对劲,就招呼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小马脸。

  “哎,脸没朝下。”

  小马脸没理他,又进了尸房,搬下一具尸体。老马脸不乐意了,大声喊:“没听见啊?”

  小马脸绷着腮帮子,显然是牙咬得生硬,不理,抓着一具尸体的胳膊,生往外拽。

  “你妈。”老马脸迎上去,一巴掌甩过去,小马脸侧了身子,打在了肩膀上。

  “还躲?”又一巴掌掴在脸上了,小马脸挨了打,不服,死瞪着地。

  “让你搬你没听见?”

  小马脸喊:“不搬!”

  “哎?”老马脸吼了起来,“这是人家规矩。你还想干吗?”

  梁正和卫剑锋在树后墙边的阴影里。梁正知道规矩是这么个规矩,这些尸体是从诏狱里出来的,有秘密处死,也有拷打至死,无论哪种死法,都要在死后把容貌破坏,以免被人认出。即便如此,出来的尸体也一律脸不朝上,免得他们跟老天爷诉苦,说诏狱的不是。掩埋之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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