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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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块罅缝坑洼之处,存有土泥,对比即可知。”说完他从桌上挪过两个西洋造的琉璃管子,管子晶莹剔透,透明中带着微微的蓝色,内注进了水。“斗胆有劳两位大人各拿一个,挨在一起,务必对齐平稳。”田尔耕和许显纯各拿了一根管子,对齐,柳省龙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拿一张纸,说,“请涂公公移步到这管前,下官放沙土进去。这水里兑了稀过的藕汁,能让沙石落得慢些,放的分量也一样,请大人待会儿注意这里面的沙石,落到底处的过程若别无二致,便是同一地的。”

  涂文辅盯着琉璃管子,果不其然,柳省龙放土后,两管中碎石在前,沙土在后,缓慢落下,几乎同时落入管底,别无二致。

  “公公再看。”柳省龙又递来水晶镜片,涂文辅弯着腰,仔细看着管底沙土,挑不出不一样的。待他看完,柳省龙又仔细地对比了好半天,回过身,一脸得意,“回公公,各位大人,是云南的土没错。”

  涂文辅直了直腰,问:“元江府,以前出过金吗?”

  柳省龙回道:“元江府本地,有铜,但金在铜之下,并无记载出过。前朝周密有本《癸辛杂识》,提过广西出生金,大者跟瓜子差不多,碎的如麸皮,这在元江府东边不远,是山金;再早,汉《论衡》也有提到永昌有金,此外丽水丽江府一段也有,大的像禾栗,在水沙中,这都是水金。元江府在几地中间,又各距几百里,合上了前人讲的‘金分千里’一说,再又是荒山野岭,所谓硬山狂水出丰金,看这块金子,是说得通。这金块之大,实在闻所未闻,卑职断定其下必有个巨大金脉,这实乃我大明之福啊。若不是先帝禁矿,卑职定赴汤蹈火,也要为陛下鞠躬尽瘁……”

  涂文辅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柳大人果真是行家,今天就麻烦您了。来人,安排柳大人出宫,回去路上稳着走,南门出。”

  说的是东厂暗语,其他几个人都听不懂。安排就是下手的招呼,出了宫,路上下手,稳着走就是抹脖子,埋到南边外城。

  这人嘴太滑,怕是没出城门就得吹牛,不出半天,全北京都得知道他给一屋子人相了块大金子,不封口不行。

  “卑职给涂公公、魏公公磕头,今后卑职鞍前马后,死不足惜。”柳省龙磕了个头。两个侍童过来,带走了他。

  回到议事厅,涂文辅把金子放在桌上,又端详了一会儿,才喝了口茶。小太监在他们离开时已经把茶点摆好,还支了壶暖身的姜汤。

  “怎么看?”他问。

  “金子是真的,只是这一路从云南到了北京,听起来悬啊。”崔呈秀说。

  话对,也是涂文辅听到时的第一感觉。两地相隔数千里,路上要走大半年,两个人竟然能带着一大块金子,没被官府截着?菩萨给他们保佑了?且过大大小小几十个城关都没事,偏到户部门口被按着了?这疙瘩不小。

  涂文辅点了点头:“田大人呢?”

  “崔大人提的,确是犯疑的地方,两人没路引,一路到北京,按说不对劲。但细一琢磨,似乎又有可能。”田尔耕答道,“若是买卖人和寻常百姓,自是难免不了要查,偏这两人是花子。老许,讲讲。”说完,话口扔给了许显纯。

  许显纯接过话:“回公公,两人浑身脏臭,旁边都站不下人,按卑职看,要是说守门的官兵嫌脏,懒得查他,我倒也信。再者说,连皇城都进来了,各地自然也能进。”

  似乎也说得过去,守城门的,每天成千上万人进出,挑的是那些看似可疑或者有油水可捞的人,乞丐花子,看都不看也有可能。

  崔呈秀又说:“挖出来块金子,献到京师来求赏,这也说不通。还有什么赏能顶得了这块金子?”

  三人皆点头,各自琢磨,不说话。八斤多的纯金块子,实在不是小数目,自己藏了足够一世富足,何必冒险拿出来亮?

  又是许显纯:“两个花子说,他们矿主快死了,想求赏,封个官当。在矿坑里当了一辈子耗子,天天刨土,到老了,钱上的事看开了,想谋个官光宗耀祖,似乎也说得过去。”

  田尔耕又补充:“求火药,再开矿,边上的元江没有,广西和广南也没有?当地可有驻军扎着。就算都没有,云南府、大理府,还有四川,该都留过。”

  “确实没有,驻军没有,民间更没有。”崔呈秀补充,“别说这几个地方,全国的火硝和硫黄现在都在北京,订多少,各地出多少,每箱的钉封是两个,一个在工部,另一个给兵部,押到京城合在一处才能打开。除了神机营、火药局,辽东一线,全国哪儿都不能有,地方敢留存得掉脑袋。”

  崔呈秀按魏公公的安排,过了秋要升到工部去,这些事他清楚,火药是重要军辎,现在只供辽东御匪,地方和民间严禁留存。

  “拿图来。”涂文辅跳出了众人的议论,“嘴里的话,先按刚才说的,打几天看。先看看这个金坑在哪儿。”

  崔呈秀早备好了图,直接铺在了地上:“这是去年云南的官图,各部都是同一份。这是元江府。”崔呈秀拿了图杖指了指。

  许显纯又补了几句:“给花子看过,让他辨认地方,可不识字,也看不懂,只能指出大概的地方,元江府往南的这一带。”

  “没有再细的图了?”舆图上,那一带是空白的,只有一道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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