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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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振大喜,脸上却一副忧愁样:“晚辈不敢和大人平级。”

  “哎!”骆隐拉着长声,“东林党这案子天大的事儿,只要一结,案子里的人必定都往上,到时候你还跟着我。”

  意思是,你到时是千户,杨振是百户?真该恭喜二位大人升官发财!想请问,有个不大一点的黑矬子揪着的这根线头,姓赛,单名青的,人在哪儿?赛青呢?我赛青呢?赛青咬着牙,心里堵满了恨,这案子,是我掐出来的!

  “晚辈赴汤蹈火!”杨振声震屋瓦。骆隐跟魏忠贤似是沾着远亲,杨振拍他马屁,有他的道理。

  “来人!”骆隐唤了个下人,“弄两壶酒,喝他两盅。”

  行啊!再给你俩铺张床,你俩乐和乐和?要不小的帮二位大人画上两笔助助兴?海东青,这人叫杨振,你记住了,见了他,可别像对我那么慈悲,千万别慈悲!

  赛青咬了咬牙,转身走了,边走边捏紧了拳头,咯咯作响。

  憋屈,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他只想大声喊上几声,好泻了这一身的邪火。

  去哪儿?去哪儿能让自己舒坦点?去哪儿能叫上几声?

  翻身,上墙,赛青又上了屋顶,脑顶上一亮,闪电划破了天,也瞅见了南边一片雨。

  往雨里跑!

  赛青拔腿就走,他没再管脚下的动静,去他妈的,最好全北京城都知道屋顶上有锦衣卫,全都打着灯笼出来照,照得锦衣卫谁也不敢再出来。

  他没跑出多远,雨点便砸了下来,房顶像开了锅,哗哗作响。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冒出细微的热气,赛青觉得自己像被水打过的炭。

  痛快!赛青趁着打雷,大声地叫着。

  这时已经过了子时,大雨里的街上,空无一人,房顶上的鸽子、猫,也都躲到避雨的地方。东边,看见了宫墙,里头住的是皇上一家。

  自己从没进过宫,听说皇上、皇后的夜壶是金的,魏公公的夜壶是银的。给皇上、皇后擎伞出城的,是仪表堂堂的锦衣卫;给魏公公护身拿案的,是能耐通天的锦衣卫;给这些住皇城里的人当贼的,是自己这样屁也不是的锦衣卫。

  “就你这么个窝囊崽子,配盯大理寺?淘粪坑的兴许都比你能耐。”杨振的嘴里,自己连淘粪坑的都不如,他却把自己淘来的粪扣在脑袋上。

  前面往东不远,就是六部衙门府,倒要看看,淘粪的能不能去?赛青一拧身,奔了东去。

  雨越下越大,遮盖了眼前的一切,雾气如同帘子遮盖了世间万物,也盖住京城里的一切愁苦。

  赛青已经辨认不出方向,只能任由着双腿,一间间房翻过,屋顶越来越华丽,瓦越来越结实,路面越来越宽。

  赛青找了间最高的房上,向北望去,一道闪电划过,脚下的前方是六部衙门,红墙青瓦,再前面,两坛、太庙把守着中间稍远那巨兽一般横卧的皇城。闪电划过,那里连成一片的金色屋顶如同巨龙盘踞,一声震天动地的雷声响起,似乎是那巨龙的仰天嘶吼。

  他心里咒骂着,骂着杨振,也骂着住在那巨龙身子里的人。

  这他娘什么世道?

  脸上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不知道,也懒得擦,就任由它掉下来。

  赛青在雨里站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此时早已被雨水浇得全身湿透,委屈和身上的热乎气都渐渐少了下来,高处的风吹过,打起了冷战。

  他刚想咒骂一句,耳朵却是一动。

  听到了脚下的响动。

  有人?

  “是这儿?”屋檐下有人说了话!

  赛青一哆嗦,微微滑了一下。这时候,这雨,街上还留着人?

  “花子说的,是这儿!”又一个人答道,雨声太大,这人是半吼的,“俩大狮子把门,都是歪嘴,是户部!”

  两个人的外省口音怪得离奇,赛青几乎听不懂,只听懂了“户部”二字。他抬头一看,脚下的对面,是户部衙门。

  “在这儿等一宿,还不得泼死?”

  另一个答道:“两年了,还差这一个晚上?带着这么个要命的东西,你不怕?”

  这次听懂了几个字。两年,要命的什么?

  赛青卧在房顶上,悄声挪了过去,微微探头,看屋檐下的两个人,破衣烂衫看不出个颜色,都是头发及腰,从上往下看,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脏。

  更要命的是臭,顶着风雨,身上那股味道都熏得眼疼。

  两个花子?

  “明早,啥时候有人?”一个又问。

  “花子说,天一亮就有人,管事的啥时候到,可难说。爹可说,这东西必须只能给管事的、能耐最大的人看。”

  “咱俩这个样,进得去才怪哩。咋办?”

  “管他,横竖这东西拿出来,就能见到。”

  这次听懂了东西、管事的、拿出来。

  “东西还在不?你看看。”一个又说。

  另一个显是不耐烦了:“一天看八回。那老沉的,咋丢?”

  这次听懂了沉和丢。

  “你再看看,你看看,丢了咱可回不去了。”

  “你可烦。”另一个从身后把口袋拽了过来,打开,拽出几团破布,还有两个破碗,把包裹最下面,用柳条和破布包裹的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用口袋上沿挡着,把一条条柳条和破布拆了下来,取出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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