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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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凯医生。”

  这些天来柏莎和我一样都得随传随到。如果我在半夜接到召唤,她也一样。我给了她大门钥匙,以及如何使用警报系统的说明。大概我一出门去现场,不久她就到了。我迟钝地想到几个小时后露西醒来,会发现在厨房的不是她的姨妈,而是柏莎。

  我原本答应露西今天要带她去蒙蒂塞洛。

  不远处放手术用具的推车上摆着一台蓝色的电器,比微波炉稍小,前面有一排明亮的绿灯。在漆黑的X光间,它像是浮在虚无空间的卫星,它的一条电线连接到一根装满海水、铅笔大小的棒子。

  我们去年冬天购买的激光装备其实很简单。在一般光源下,原子与分子在不同波长各自发光,但若一个原子受到热刺激,再被某种波长的光照在上面,便可因此发出光来。

  “再给我一点时间。”尼尔斯·范德正背对着我试各种不同的按钮开关。“今早机器预热很慢……”他有气无为地嘟囔,“跟我一样。”

  我站在X光桌的另一头,从暗黄的护目镜后注视他的影子。在我正下方那黝黑的一块是洛丽,彼得森的尸体。从她床上拖下的床单已经打开,但仍在她的身下。我似乎已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我专心致志,双手紧握,心无杂念。她身体温热,刚刚结束的生命像一股气味般还停留在她身上。

  范德宣布“可以开始了”,然后开启了一个开关。

  激光棒立刻射出明亮的光线,宛如液态的金绿宝石。它并非驱除黑暗,反而像是吸收了黑暗。它不发光,看起来就像在浮动一样。范德走过桌子,身形仿佛一件飘动的实验袍,接着拿棒子指向她的脑袋。

  我们一英寸一英寸地探索那肿胀的肉体。微小的纤维像热丝般发亮,我用镊子将它们夹起。当我的手从她在X光桌上的身体移到放在推车上收集证据的各种封袋时,我简短的动作造成一种慢动作的幻觉,来来去去,彼此毫不相干。激光像轰炸似的照亮她的嘴角、颊骨内涌出的血、鼻翼,每一英寸都被分隔开来。我戴着手套抓着镊子的手指好像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一个陌生人。

  房间里一会儿漆黑,一会儿又耀眼的明亮,忽明忽亮令人眩晕。唯一让我保持平衡的办法,是把心思集中在一件事上,好像我也是那一段一段的激光。我与我在做的事配合一致,把全副精神融合成一道光波。

  “把她运进来的一个家伙告诉我,”范德说,“她是弗吉尼亚医学院的外科住院医生。”

  我毫无反应。

  “你认得她吗?”

  我吃了一惊,心里某处像握拳般缩紧。我也在弗吉尼亚医学院教书,那里有成百的医学院学生和住院医生。我没理由一定会认识她。

  我除了继续指示他外并未作答。我告诉他“往右一点”,或“在那里停一会儿”。范德慢慢地,很小心紧张地操作,我也一样。我们都逐渐感到无望和受挫。到目前为止,激光不过像台胡佛牌吸尘器,吸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我们在约二十个案子中试用过激光,只有几次发生了效用。激光除了可以用来找出纤维和其他细小的证据,在它的刺激下,汗水里的多种成分也会像霓虹灯般发光。从理论上说,留在人体上的指印在激光下会发出亮光,而传统的验指纹粉和化学药品在这点上就毫无用处。但我只知道一个个案,在南佛罗里达,有一个印在人体肌肤上的指纹被鉴定人员找了出来。当时有个女人在一家健身中心被谋杀,凶手的手上有防晒油。然而范德和我都没抱多大的指望。

  因此,我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一时没会过意来。

  激光棒在探索洛丽·彼得森的右肩。当棒子指在她锁骨上方时,三个不规则的印子忽然跳了出来,好像是用磷画出来的。我们两个呆呆地站在那里瞪了一会儿,然后,范德咬着牙吹了声口哨,我只感到背脊发凉。

  范德拿出一瓶粉末和一把指纹刷,小心翼翼地往隐藏在洛丽·彼得森皮肤上的那三枚指纹上刷粉。

  我生出一线希望:“有用吗?”

  “我们有部分指纹。”他一边用拍立得相机拍照,一边不着力地回答,“脊骨上的细节很清楚,依我看好到可以分类。我立刻把这些宝贝送进电脑。”

  “看起来像是同样的残余物。”我边想边说,“他手上总是有那种东西。”这个魔鬼再度签名,而且明显得令人难以置信。

  “看起来像是一样,但他手上该有更多这玩意儿才对。”

  凶手过去从未留下指印,但那些发亮的残余物却在我们意料之中。还不止这些。当范德开始探触她的脖颈时,细小的白色星群像在暗巷中被车灯扫亮的玻璃碎片。他对好激光棒,我伸手去拿消过毒的药棉。

  我们在前三个遭绞杀的被害者身上都发现了同样的亮点,第三个比第二个多,第一个最少,样本已经送到检验室。到目前为止,我们除了知道这种残余物不是有机物之外,对其成分一无所知。

  我们现在还是无解,倒是有张单子,列出不可能的物质。在过去的几个星期,范德和我做过好几种实验。我们在手臂上涂了各种东西,从人造奶油到润肤油全用上了,看哪些会对激光有反应,哪些不会。会发光的样品比我们原来预期的少,但没有一样像那种不知名的残余物般发出那种明亮的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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