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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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儿?”我看着地上,问道。

  他伸出黝黑的手指,指了指路面。

  “S标志,”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儿,还有这儿。汽车就从这儿开过去的。医生,你看不见吗?你眼睛有什么毛病吗?”

  “我眼睛的屈光度是10D,”我说,“是正视眼①。”

  ①正视眼:emmetropic vision,在眼睛不经调节的情况下,平行光通过其屈光系统届折后,焦点正好落在视网膜上,称为正视眼。

  “原来如此,”他站起身说,“如果你戴上眼镜就会毫不费力地看见了,没关系。”

  我们继续往前走,他仍然打开电简照射地面。也许他是不相信我,认为我真的需要戴眼镜。我只是炫耀了一下视力,人常会有点小小的虚荣心。他肯定懂lOD屈光度和正视眼的意思,尽管不是医生,但他对眼科比眼科医生懂得多,对解剖学比解剖学家懂得多。我的确有双苍鹰一般敏锐的眼睛,他可能不知道,下个月我就是海军航空队的飞行医生了,袖纹两道半,为了特许证我跟圣约翰医院抗争了三年——他们也需要外科医生。我的视力很不错。

  我估计他被自己催眠了.以为看见了轮胎印。他知道汽车经过这里,所以一定有轮胎印,所以他看见了,而我就是看不见。马路又硬又干,没有可以留下痕迹的尘土,只有褐色的硬土、燧石和花岗岩,很干燥。

  但是不管有印还是没印,灰色的凶车确实从这儿过去了,他是对的。我们来到了那所没有窗眼、屋顶脱落的房子周围的草丛边。我就是在这里拾到了那顶该死的帽子,又把它扔了,之后准备上路时,便听到了沟里的蛙声。

  此时沟里没有了蛙声,但旁边的路上却有一小滩血迹,随着迈克科莫鲁手中电简的移动闪闪发光。他停在我身边,低下光秃秃的脑袋,探过肩膀,注视这摊血。

  没错,就在这儿,先前我肯定是看也没看就踩过去了,因为血迹中有一个圆形的绉胶底鞋印,那是我的。

  我们循着血迹离开马路,走到沟渠高高的草丛里,发现了弗雷尔。他仰面躺在沟底阴湿的泥土和野草里,一副棕色的面庞,呆滞的黑眼睛直视着我们,平直的黑头发在脑袋底下形成枕头的样子。他仍然穿着渗满汗水的蓝色工作衫和卡其布长裤,还有一双软底的鹿皮鞋。日落时分我在沼泽路上看到的,就是他穿着这双鞋晃晃悠悠地迈着轻松的步伐,当时肩上挂的那件外套,如今扭成一团,攥在他的右手中。

  “医生,别碰他!”迈克科莫鲁大叫着提醒我。

  我并不想碰他。我不是体检医师,也不是康涅狄格州所称的验尸官。我只是把手放在他胸口,证实一下他已经死了。

  “他是谁?弗雷尔?”我问。

  迈克科莫鲁默默地点了点头,“你不认识他,对吧?嗯,当然不认识了,你是听我说起他的。是的,他是约翰·弗雷尔。他离开我住处的时间只比那辆车早了十分钟。那个恶棍一定是蓄意撞他的。”

  看起来是这样。他被撞得粉身碎骨,全身一半骨头都被撞断了,严重程度不亚于一辆大车撞一个人。我可以在他的衬衫上看到轮胎的痕迹,代表西格尼无声特服的“SSSS”,就是之前在路上我没能看见的那排标记。

  他被碾成那样,还活了三十秒,真是个奇迹。但他的确活着翻到了沟渠的草丛里,手里还攥着外套。他可能死了大约半小时,正是我经过这条路的时间,很有可能,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声叫喊,就是我听到的那声野蛮的蛙鸣。我觉得那声音绝对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正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与人类是相关的。

  一起肇事逃跑的车祸,从他身上的轮胎印来看,非常惨。尽管如此,这也只是过失杀人,而不是谋杀,没有预谋的证据,也不知道事情经过是怎么回事。我认为很难获得证据和真相,因为弗雷尔似乎是独自走到这儿的。他是否知道杀害他的人是谁,我们无从知晓。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不是谋杀,当时还不是,起码不是那种血淋淋的谋杀,凶手手持匕首在黑夜中跟踪受害者一类的。这里不是锯屑堆,也不算恐怖。

  当时还不是谋杀。在我看来,只是一起肇事逃跑的车祸,虽然可恶,却仅此而已。死亡刚刚发生。

  “得通知警察,”迈克科莫鲁说着,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们还需要得到一些完整的描述,关于德克斯特的汽车,还有那个驾车载着圣特尔姆的红眼睛男子。医生,他们会要你提供一份供述,说明我们是如何在这里找到弗雷尔的。当然,你可以跟他们说以前从未见过他。”

  “我认为日落时分曾看见他走在沼泽路上,”我指出说,“我就应该提及此事。”

  迈克科莫鲁蹲在约翰·弗雷尔尸体的另一边,朝我看了半天。

  “我要是你,”他说,“医生,我想我是不会提什么看见幽灵的事儿的。”

  他起身一边向后退,一边用电筒上上下下照射沟渠。

  “毕竟,这事不太相干。”他尽力平静下来,解释道,“我觉得,幽灵和幻觉对警方不会有什么帮助,甚至我们个人的推断和假设警方都不太需要,因为这些东西容易受到个人倾向性的影响。你跟我在这儿发现了约翰·弗雷尔的尸体,我们两个都没有碰过尸体,这就是他们想要知道的信息。我们自己可以认为,他是被汽车从身后撞倒的,当时他正晃晃悠悠走在路上,肩上还挂了件外套,正如你在他死前所见的一样。我们也可以认为,他被撞倒后,又从马路上爬到了沟里,所以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他。但是警方会进行他们的一套检查和推断,他们是受过训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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