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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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再看一遍珍宝?”我提议道。

  “我已经看过了。”

  在我没有见到他的这些日子里,卡尔塔绍夫变多了。不久前,还是圆鼓鼓的两腮陷凹了,面色苍白,布满道道皱纹,肚子也小多了,两眼无神,就连坎肩上的小金链条也不那么耀目了……看来,食品危机似乎也波及到他身上。最近几天,莫斯科的食品危机达到了顶峰。

  “不想到有粮食的南方去吗?”

  “想过了,可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我的老兄,我有些顾虑,”他说,“我可是够胖了……我到了南方。就忍不住要去伊斯坦布尔或是那不勒斯的什么地方,也许会去巴黎,那就糟糕了……”

  “那为什么呢?”我挑逗道,“不要食品购买证,没有革命,天也不冷,四季如春,阳光u媚,更不必担心自来水管出毛病。”

  “得了吧,不能这么说。这对你,一个国际主义者是这样的,可对我来说,只有俄罗斯,她是不屈服的,尽管文化落后,甚至是农民的俄罗斯……”

  “俄国大得很。”

  “各有所爱。我在莫斯科住惯了,说心里话,真是习惯了。”

  坐在我面前的又是先前那个乐天派的卡尔塔绍夫。

  “我想起一个笑话。一个典型的农庄主,用现在的话说,是富农,对我说过心里话,那是在我用钟表去换咸猪肉的时候……猪,他说,那些讨人喜欢的猪,为了不把它们送到屠宰场,就在猪圈里用刀捅死……就这么干!”

  “这个比喻不大得当……”

  “是指拿猪作比喻吗?”

  “是的。”我看了看表,又说,“会见的时间到了。”

  卡尔塔绍夫哈哈大笑。

  “请允许我来谈谈假道学方面的问题。自从查尔斯·达尔文证明了人不是上帝造的,而是猿猴变的,请原谅,是猪、是猴子还是白鹦鹉,不都是一样吗?我希望,我的这不会引起你的反感。苏格拉底、牛顿、出类拔革的拿破仑和哲学家黑格尔和大腥腥或黑腥腥是近视,他们的远祖在树枝上栖息,长着尾巴,在身上抓跳蚤!而猪,是一种安静善良的动物,特别是当它们吃饱了的时候……”

  卡尔塔绍夫是属于那种没有建立自己的哲学体系的幸运儿。总是这样或那样的情况妨碍他把自已的思想有逻辑地阐述出来。比如现在,他又不得不中断自己的议论:戴着高筒僧帽的威严的大主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这位是安东尼大主教,这位是民警局苏维埃主席科萨切夫斯基同志。”卡尔塔绍夫介绍道。

  “十分荣幸!”安东尼的声音低沉,他那雪白的长须垂在胸前,在僧帽上缀着钻石十字架和镶满了宝石的椭圆形圣母小像,这使他显得庄严漂亮。

  这就是他,安东尼·赫拉波维茨基,那个想在全俄大屠杀中充当执刀人的安东尼·赫拉波维茨基!

  现在我明白了大主教为什么渴望主持俄罗斯东正教会。不言而喻,一个仪表堂堂的大主教竟把牧首的宝座让给了相貌丑陋的吉洪,这实在令人寒心。无可奈何,这是命运的安排。

  主教公会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与安东尼相比就逊色多了。粗鲁和不修边幅的沃斯托尔戈夫穿着长筒皮靴;腿短而肥胖的克罗托夫曾是最神圣的东正教主教公会的法律顾问;饱受痛风病折磨的有些神经质的奥尔苏菲耶夫伯爵,时常用手帕去擦眼睛,这几个人怎能同安东尼相比呢!

  难道只有那位季米特里修士大司祭才能……可是他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他讨厌安东尼·赫拉波维茨基、沃斯托尔戈夫和奥尔苏菲耶夫。对于基督教徒来说,厌恶他人是一种罪过,尽管他尽量克制自己,但是做不到。这就使他更加苦恼。

  “象季米特里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也太难了!”我思什道,“可是,他又能到哪里去生活呢?难道去边远的修道院……可是过一二年这样的修道院还会剩下多少呢?筑起什么样的墙才能抵挡住尘世间涌来的浪潮呢?隐士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人们已不再去追求和向往它了。

  据我所知,根据季米特里本人的请求,不久后,他就不再负责掌管牧首法衣圣器室的事务了。他打算到瓦拉姆修道院或到索洛夫卡去为人间的罪孽祈祷。好吧,愿他一帆风顺!

  此时,卡尔塔绍夫内心的乐观主义、悲观主义、实用主义、纯理性主义的争斗已被对苏维埃民警局所承担的责任所代替。他对达尔文理论和自己的哲学观点做了充分的发挥。他的科学知识和对历史事实的无所不知使主教公会代表团的成员们感到震惊。

  沃斯托尔戈夫得意地哼哼着,微张着嘴,象是要就着雅罗斯拉夫尔的腌鲜黄蘑喝下一杯久已盼望的香橙甜酒似的(“啊,我的圣母,布尔什维克把俄国搞成什么样子啦!”)。至于奥尔苏菲耶夫伯爵,由于卡尔塔绍夫顺便提到了他那光荣的祖先——在彼得大帝时代在皇室侍从长的瓦西里·德米特里耶维奇·奥尔苏菲耶夫和在叶卡捷林娜二世时代任御前大臣的亚当·瓦西里耶维奇,使他深受感动和宽慰,甚至连安东尼眼角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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