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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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小丑。

  虽然很早就从书本以及电视上知道小丑的存在,但真正的亲眼见到,却还是第一次。春一定也是。

  小丑无言地表演着哑剧,虽然画着哭脸却活泼地跳着踢踏舞,使得我们一片混乱。而踩在大气球上轻快行动的小丑,看起来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实在太不自然了。虽然不自然,他却依旧是不变的表情,不断地逗着观众发笑。

  “啊……”当小丑跃上空中秋千时,春发出呻吟声。

  在优雅地对观众行礼后,小丑毫不犹豫地跃上了秋千,似乎完全不恐惧坠落的危险。然后在空中放手,再抓住另一面荡来的秋千。在表演的过程中,小丑时而作势仿佛要跌落地面,令我不由得捏着一把冷汗。

  “快要掉下来了啊。”春扭着头,一边看着空中秋千,一边不安地叫道。我也很害怕。每当小丑在空中荡至另一根秋千的时候,我都会抽凉气,好像自己要坠入脚下突然裂开的无底洞一般,那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寒气从屁股一直爬到头皮。

  “没关系,不会掉下来的。”说话的是母亲,她似乎在地面牢牢地攥住了我。

  “要掉下去了呀……”

  “没关系的,你看。”

  在母亲力劝之下,我们才定睛望向远方,那是小丑的脸。

  “你看,那是多么快乐的表情,不会掉下来的。就算真的掉下来了,也一定不会有事。”

  母亲的话虽然全无道理可依,但我们真的相信,那哭中带笑一脸纯真的小丑,绝不会一时大意摔下来。纵然是手滑后狼狈落下,也一定不会有所动摇,更不会受伤。我们坚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丑轻飘飘地飞来飞去,一点都不会受重力影响。”

  “没错,因为重力消失了。”父亲再加上一句。

  “怎么做到的?”我问。

  “快乐的生存,就能摆脱地球的重力。”

  “正是这样。我和你,很快也能在空中飞翔。”

  我仿佛记得父亲与母亲有过这番对话,虽然并不确定是不是正确的记忆。我不认为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能知道“重力”这个词语,而记忆也往往是经过美化的玩意儿。或许,这一切不过是我脑中捏造的幻觉。

  地狱变

  春的斯巴鲁车正瞪视着用餐中的我们。我们在速食店里。由于店内人很多,只有靠窗的二人座空着。窗对面是停车场,一眼就能看到我们刚才乘坐的白色车。那神情宛如一个饥肠辘辘的仆人眼巴巴地望着大快朵颐的主子。

  “你的车是不是也饿了?”

  “如果不去加油的话。”春悠哉地说着,大口吃着汉堡,“爸爸是不是瘦了?”

  “是瘦了。”

  “的确会瘦啊。”他赌气似的嚼碎肉还有汉堡。

  “刚才的那个纵火事件还有涂鸦,是你为了父亲特地编出来的吗?”

  春喷出刚灌进口的可乐:“那不是骗人的!”

  “我看父亲好像很有兴趣,还以为是你编出来的。”

  “不是编出来的。那是货真价实发生过的。不然,我带你去火灾现场还有发现涂鸦的地方怎么样?”

  “啊,那一定要拜托你了!”

  “大哥实际上不是也兴致勃勃吗?”

  “也谈不上是兴致勃勃。”

  “明天以后带你去吧。今天晚上要开始画涂鸦作品了,所以接下去我要好好地琢磨下构图。”

  “那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了解。”春的回答,与纸杯揉作一团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对了,你打算画什么?”出店的时候我问他。春一边拉门,一边问我:“你知道良秀吗?”

  “不是秀吉?”[注]

  [注:良秀的发音是ょしひで(YOSHIHIDE),而秀吉的发音则为ひでよし(HIDEYOSHI),正好相反。]

  “良秀,是一个画家。是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地狱变》[注]里的人物。”

  [注:《地狱变》里的良秀为了画出“地狱变之屏风”,不但百般虐待自己的弟子,还向堀川大公请求烧毁槟榔毛车(一种贵族专用车)。大公虽然同意了他的无理要求,却让被自己强行收去的良秀之女坐入车内,良秀亲眼目睹爱女被焚的残酷场面却不上前救助。屏风完成之后的次日,良秀悬梁自尽。]

  “说起来,你以前很喜欢那本小说呢。”

  “那本青春小说。”

  “你怎么把什么都叫作青春小说。”

  “最近,我常常会想到那个画家。”

  我依稀记得小说的大致情节,那是一个为了画“地狱变”屏风,最后害死了自己女儿的画家的故事。“那故事很可怕。”

  春走近自己的车,从远处按了下钥匙上的按钮,遥控打开车锁。

  “我很喜欢那个故事。实际上我觉得,画画就应该有那样的拼劲。‘欲绘地狱变之屏风,须亲眼目睹地狱’。”春模仿着芥川龙之介的文风。

  “不亲眼看过就画不出来的画家,实际上是想象力不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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