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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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怕弄脏了俺身上穿的浅驼色长裤套装,没有像润平那样直接坐在堤岸上,而是蹲在了他的身边。

  他把他用来记录歌词和曲子的笔记本往地上一扔:“坐嘛!”

  “可是,这笔记本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本子,而是写在上边的字!”他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粗鲁,很生硬,但他那颗善良的心让俺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俺再次感觉到对他的怀疑是非常愚蠢的。

  “那……谢谢了。”俺带着儿分歉意,坐在了他的笔记本上。堤岸的斜坡上是碧绿的草坪,草坪的边缘镶着水泥框,水泥框那边是茂密的水草,河水轻柔地流淌着,虽然有些污染,但由于阳光的反射看不清水质,给人的感觉还是很美的。

  “宫泽贤治如果听到这流水声,会怎么描写呢?”俺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先开口了,“他的故乡好像是在北上川吧?”

  “跟宫泽贤治活着的时候的河流相比,现在东京的河水等于泥粥,宫泽贤治听起来应该是咕嘟咕嘟的,不,也许更过分……我到那边去过。”

  “哪边?”

  “北上川。”

  “真的?你去过宫泽贤治的故乡?”

  “那并不是一次伤感的旅行。从老家来东京之前,我搭上一辆拉货的大卡车,去北上川流浪了三个月。也许是出于偶然,我碰上了一辆挂着宫泽贤治的故乡岩手县车牌的大卡车……也许不是出于偶然,而是我心底多年的愿望。猛一看,那里的风景很美,可是走到北上川边上一看,水里有不少垃圾,水面冒着泡。宫泽贤治所描写的声音,在日本也许永远都听不到了。”说完他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子扔到河里去,河里传过来“咚”的一声响。

  这声音跟以前应该是一样的吧——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问道:“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等着,偏要跑到这里来呢?”

  “因为我想使劲儿弹一会儿吉他。”

  “俺还想听那些可以渗入人的心灵深处的布鲁斯民歌……”说到这里,俺不由得叹了口气——谎言!完全是谎言!俺为俺的谎言叹气。但是刑警的责任感让俺平静下来,有时候是需要谎言的,否则无法抓住那些凶恶的罪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跟润平在一起的时候,俺就做不到撒谎不脸红。不过,为了那些被无辜地杀害了的年轻女性,我必须继续撒谎。可是,坐在他的笔记本上对他撤谎,真有点儿坐不住,俺禁不住欠了欠身子。

  这时,润平说话了:“没办法,那小子来过了,我在屋里呆不下去!”是一种非常不满的口气。

  “那小子?谁?”

  “你那位可爱的同事河原崎。”

  “河原崎先生?他来过了?”

  “……你不知道啊?两个小时以前。咚咚咚使劲砸门,开门一看,是他沉着脸站在门外。那小子刚回去你就来电话了,我想换换空气,就跑出来到这儿来,一边弹吉他一边等你。”

  “河原崎先生为什么要来找你呢?”

  “我怎么知道?一进屋就到处看,一边看还一边挑毛病,这儿太脏啦,那儿太乱啦,还问我,总是录那种磁带吗?我讨厌那个混蛋打探我的秘密,特别生气,但还是把我以前录的磁带都给他了。”

  “以前录的磁带?在哪儿放着来着?”

  “那等于是我的日记。我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录了,有一大堆呢。”

  “上次去你家,并没有见到啊。”

  “在壁橱里堆着呢。”

  “你当着河原崎的面把壁橱都打开了?”

  “是。”

  俺想起了他那个小房间。除了壁橱能藏起来点儿东西以外,几乎全都暴露在外边。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俺曾经怀疑过他感到难为情,俺不由得想起了俺那痛苦的过去。

  这时,他又说话了:“他问我,一边走路一边录些歌词和曲子是什么意思,我回答说,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容易产生创作灵感。没想到那个混蛋哼了一声挖苦我说,是在找哪家阳台上晾着女人的内衣吧……”

  “河原崎先生就问了这些问题?”

  “还问了关于那个奇怪的男人的事,就是喊了一声‘当心后边’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说到这里,润平沉默了。他曾怀疑那是他自己喊的,现在的他应该怎样一种感想呢?

  “他问了我好几遍,”润平接着说,“问多少遍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是个顾客,知道才见鬼呢。我只知道他最近这一个月以来,经常在那个时间来店里买东西,自然就有点儿印象,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留意过他的长相有什么特征,也没有跟他说过话……”说到这里,他突然使劲扒拉了一下吉他弦,抬起头来,“……那个人,跟抢劫犯是一伙的?”

  “不知道,但至少应该是一个重要的证人。你现在就是再看见他也认不出来吗?”

  “因为那个混蛋曾经叫我很生气,说不定见了面能认出来,但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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