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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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西一时摸不清他这番话是由哪条思路引出来的,只好随便应酬了一句:“噢。”

  “现实并不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实体,说得极端一点,它不过是‘社会’这个体系向人们显示出的一个巨大的幻想而已。”

  “是幻想?”

  “是的,我并不是在这里讲解社会学原理,实际我也不懂那种学问。不过,如果让我说的话,我认为,社会的最大作用就是制造一个名叫‘现实’的巨大幻想,而且不断施加压力,叫众人承认它,相信它,把它当成实体。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得到安定。从古至今,这个事实一直没变。

  但是,事实上社会又常常作为一个统治的机构,过度发挥其作用。结果就出现许多倔强之徒,他们根本不承认这个事实,而是坚持认为现实不过是现实,丝毫不向它低头,他们一日看到有人对自己的现实进行指责,就会神经过敏,认为是对自已的巨大威胁,因而十分气愤,于是就要设法铲除之,消灭之。看到他们的举动,耻笑他们的人,则是比他们技高一筹的家伙,这些人还在设法从庞大的统治机构中获得自己的私利。”

  鹿谷像和尚念经似地叨念了一番之後,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鼻头。

  “当然啦,说这种话的我也好,听这话的你也好,只要是这个社会的一员,谁也不可能逃到这个社会机构之外去。但另一方面人人心中又都有个愿望:挣脱压力,得到自由。这愿望叫什麽呢?打个比方说吧,如果说从社会得到的是个公的幻想,而个人愿望就是私的幻想。或者再用个贬意词来说,就是‘恶梦’。”

  “恶梦?”

  “对,是恶梦。至少可以肯定,那些几乎改变时代的非凡的艺术家、思想家、科学家们都是这种恶梦的培养者。诸如毕卡索、马克斯、爱因斯坦、希特勒等等。”

  “希特勒也算是优秀的思想家吗?”

  福西这麽一问,鹿谷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是喽!”接著又说,“不过,他所孕育的恶梦是个真正的恶梦,最後受到社会的公的幻想的全盘否定。仅此而已,并不是好和坏的问题。如果纳粹德国第二次大战中获胜,历史对他的评价和给与的地位自然会完全不同

  。可能我这是幼稚的议论,你说对不对?”

  “哎,那倒是呀。”

  “於是啊,”鹿谷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福西,又接著说:“我对中村青司这位建筑家著述的,也就是上边说的这种情况。我四处奔波、查访,并不是期待那些地方将要发生血腥的事件,而是感到他所修建的楼馆之内,都存在著那种设法从社会的压力下夺得自由的‘场地’。当然,那里也夹杂著出钱雇他设计者所孕育的恶梦。不,哦——说不定那些人才是主要角色。”

  鹿谷眯起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水车馆主人藤召纪一也好,迷路馆住着的那位先生也好,他们的住宅都是青司设计的,可能正是那些特殊的建筑,才使他们孤独的幻想得以升级的。那么建造时计馆的古峨伦典也一定由……”

  突然,鹿谷闭住嘴,皱起眉头。那麽古峨伦典心中到底孕育了什么恶梦呢?

  这时,就连福西也明白了:鹿答眼前的问题,正与“沉默的女神”诗中之迷有关。

  “那么,”福西说。“昨天晚上伊波女士提到的占卜问题,你怎麽看呢?”

  “什麽占卜?”

  “就是野之宫占卜师的预言呀。伊波说占卜师算中了母亲时代和女儿永远两人的死期。”

  “哦,那件事么,”鹿谷凝视著前方,咬著嘴唇,“哎,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到底人的死期能不能占卜出来呢?”

  “这个,你才是专家呀!前天你不是说过,在超越科学之外,肯定还有事物存在吗?你还说相信世界上存在著超常现象。”

  “啊,那倒是。”

  “野之宫老人的占卜正是这种现象,对吧?”

  鹿谷说著又扫了他一眼,轻轻笑起来,“你好像不满足啊,希望有个符合实际的解释,对吗?”

  “鹿谷先生,你心里到底怎麽想?”

  “嗯,我觉得虽然算出了死期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为什么?”

  “老人预言说,时代在迎接二十八岁生日之後死去,永远在十六岁生日之前死去。你不觉得这种话十分暧昧吗?”

  “暧昧?”

  “永远死时十四岁。昨天也说过了,确实是在十六岁以前,没错。可是,如果这么说,即使十三岁死也好,十二岁死也好,都可以说他算得准确。对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人,作出这样的预言,谁都能够作到。关於时代的说法更加暧妹,就是‘二十八岁生日之後’,正巧她死时是二十八岁,所以说预言准确。可是,假如她三十岁死,或者四十岁、五十岁死,不也是在二十八岁生日之後吗?也没有错呀!”

  “噢,你这麽解释,的确有理。”

  “占卜原理基本上都是如此,”鹿谷十分肯定地说,“他们尽量使用暧昧的语言,使用可作多种解释的表现方法。总而言之,这是必须的语言技巧。野之宫老人是否也是有意识地运用这种技巧,那是无法知道的。不过,他并不像是靠骗术发财的人。如有此心,他不会为新娘子占卜死期的。他可能属于特殊。我估计地大概经常占卜,每次的结果都认其作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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