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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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本间的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是如果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去找户岛帮报仇,他们说不是他们杀的,我们说是他们杀的,争到后来免不了一场乱砍乱杀,新桥一带还不血流成河了?我们就是要避免这样的后果才主张深入调查的,明白了吧?”

  “明白了。”

  “所以我们需要把证据搞到手,然后带着证据去找户岛帮,要求他们交出杀人凶手。你知道吗?社会上的人都认为黑道上的人不讲理,实际上像我们这么通情达意的人在社会上是没有的。我们特别重视讲道理,只要我们这一方讲道理,对方也会讲道理。这跟官僚政客是完全不同的。像本间这事儿,只要我们把证据拿给他们看,他们的老大就会把凶手交给我们,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方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大,也担心长期对抗,那样只能使双方疲惫不堪,结果是两败俱伤。所以他们会把凶手交出来的。战后不久,新桥和涩谷一带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帮派斗争,你听说过吧?”

  “没有。”

  “那是日本战败后第二年,操纵黑市的一个帮派跟台湾华侨对峙,暗杀帮主啦,在大马路上用机关枪互相扫射啦,你来我往地对打起来。后来又有从芝浦、巢鸭、新宿、浅草和东京中部的黑社会组织前来助阵,简直就是一场战争。结果没人敢出门到商店里买东西,街头摊贩也跑到别的地方去谋生。后来警察出面镇压,各帮派元气大伤,衰弱不堪,我们才趁势进入新桥。户岛帮也是那个时候乘虚而入的。大家获渔翁之利,又经过很长时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现在的繁荣局面,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起来,说不定就该轮到我们被其他帮派赶出这个地区了。户岛帮也深知这一点。不懂得接受教训的人,连猴子都不如。”

  后来我才知道山岸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呢。不过当时我没顾上理解他的话的深刻含义。

  “如果是对方的老大下令杀的本间呢?那不是只有全面战争了吗?”我是害怕被卷入全面战争才这样问的。

  “帮派老大是绝对不会下令干掉本间这种小喽罗的”。

  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我还要订正你一个误解。虽然我觉得户岛帮可疑,但并没有认定他们是唯一的犯人。如果户岛帮不是犯人,我也要追查杀死本间的凶手。除了户岛帮,别的方面我也要调查,例如向本间的邻居打听消息,把跟本间有联系的人过筛子似的过一遍,等等,属于一般性调查。”

  “我已经交给三冈和小林去做了。”明智插话道。

  为什么不交给我去做?我真想哭。

  “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有,随时可以来问我。胡子留长还需要一段时间嘛。”山岸看了看腕上的金表,掐灭了雪茄。

  “您辛苦了!”我马上站起来,中指紧贴裤缝,军人似的立正鞠躬。事已至此,只能咬牙去做了。

  在我所崇拜的巨人队获得冠军的第2天,我跟妹妹绫乃在银座见面。

  我跟她约好在四丁目路口的三越百货公司前边碰头。不出我所料,绫乃根本就认不出我了,我叫了她一声,吓得她倒退了好几步。

  我理了个板寸,戴一顶鸭舌帽,一副太阳镜,鼻子下边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胡子,身穿白底红花的夏威夷衫,肥大的长裤,白色漆皮的尖头皮鞋——怎么看都像个小流氓,连我自己都想哭。

  这天是星期一,也是秋分,公休日。在燕子西餐厅吃个汉堡排就等了1个小时。在数寄屋桥附近的咖啡厅也排了半天队。明明隔壁的咖啡馆有一半的位子是空的,可我那任性的妹妹非要等这家眼下最时髦的咖啡厅不可。

  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等到了座位。落座以后,立刻感到周围投过来奇怪的目光。

  那时妹妹是都立三田高中2年级的学生,跟现在的她全然不同。头发黑黑的,直直的,像个日本木娃娃。白衬衫,藏蓝色裙子,没化妆,没耳环,显得非常朴素。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完全是个清纯少女。跟一个小流氓坐在对面,周围投过来奇怪的目光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不过,绫乃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默默地用小勺子吃着冰激凌。为了躲避那些奇怪的目光,我缩着脖子,紧咬着吸管喝冰咖啡。

  巨人队胜利了,可是我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我的心情为什么这么郁闷呢?我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啊?你抽烟了?”绫乃抬起头,轻蔑地看着我。

  “怎么?不可以吗?”我瞪了她一眼,点上烟,拉开架势猛吸一口,结果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其实我不会抽烟,这是在山岸的指示下刚开始学的。

  “我最近才知道,禁止未成年者吸烟法是1900年制订的,比宪法还早呢!”绫乃夸张地仰着头,说完又低下头接着吃冰激凌。

  “别跟爸爸妈妈说。”

  “害怕呀?”

  “害怕?有什么可怕的?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他们为我担心。”

  “如果你不希望他们担心,你就应该回家。”

  “真啰嗦!”我冲着绫乃吐了一口烟,“也别跟他们说我这身打扮,这完全是为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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