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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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我对他说,“我真是不懂。”

  “关于什么呢,阿德索?”

  “第一,是关于异教集团之间的差别。不过这一点以后我再请教您。现在我最感到困惑的是‘差异’本身。当你和乌伯蒂诺交谈时,我觉得您似乎想对他证明异教徒和圣徒都是一样的。可是后来您和院长谈话时,却又极力向他解释异端之间,以及异端和正教之间的不同。换句话说,您指责乌伯蒂诺不该认为基本上相同的东西是有差异的,而又说院长把基本上有差异的东西视为相同。”

  威廉把镜片放回桌上:“我的好阿德索,”他说,“现在我们试着说出其中的区别,我们不妨使用巴黎的学校所使用的说法吧,好,他们说所有的人都是相同的实体,对吧?”

  “当然啦,”我自傲地说,“人类也是动物,只是具有理性,而人类的特性便是笑的能力。”

  “好极了。但是托玛斯和柏纳芬却有差别;托玛斯很胖,伯纳芬很瘦,说不定哈夫很坏,而佛朗西斯很好,阿曼很迟钝,亚其拉很急躁。我说的对吧?”

  “对的,毫无疑问的事实便是如此。”

  “那么这就表示人类虽是同样的实体,却有不同的特性,在他们的表面形体上是有变化的。”

  “一点也不错。”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当我对乌伯蒂诺说,人性是十分复杂的,既爱善也爱恶,我是想劝服乌伯蒂诺相信人性的同一性。然而,当我对院长说卡萨信徒和瓦尔登西信徒是不同的,我所坚持的是事件的多变性。我所以坚持,是因为一个卡萨信徒所做的事可能使一个瓦尔登西信徒被烧死,反之亦然。当你烧死一个人时,你烧的是他个人的实体,对于存在的具体行动并无任何影响,以及这行动之中的‘好”至少是在上帝的眼中是如此。你认为这是不是坚持差异的好理由呢?”

  “问题在于,”我说,“我已无法再区别瓦尔登西、卡萨、里昂的穷人、乌米拉第、布格瑞、贝格得、培塔利尼、使徒、穷困的伦巴底人、阿诺德、威里麦特和路西法林之间的偶然差异了。我该怎么办?”

  “哦,可怜的阿德索,”威廉笑着拍拍我的颈背,“你实在也没有错!你瞧,近两个世纪以来,甚至更早,我们这世界遭到容忍、希望和绝望等混在一起的风暴的敲击……不,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类推。想想看一条河流吧,它又宽又大,流程极长,两岸的地面坚固结实。在某个地点,由于河流已流过很远,流过很多地方,纳入许多条小河,即将入海,不再知道它是什么了,失去了它的本来面貌。主流还在,但许多条支流却流向各方,有些又流在一起,汇入另外一条,你也分不清是哪一条产生了哪一条,有时你也看不出哪里仍是条河,而到哪里已成了海……”

  “假如我没弄错你的寓意,这河流就是上帝的城市,或者是正义的王国,接近了千年的至福,在这种变易中,它不再是稳固安全的,真假先知一起出世,一切都流入了最后决战的战场……”

  “那并不是我的意思。我是想向你解释,多少世纪以来,教会的本体,也就是社会的本体,已变得太富有、太广阔,多少的渣滓随着时间沉淀其中,因此它已失去了本身的纯净。三角洲的分支就像许多尽速奔入海底的河流,也就是说,奔入洁净的一刻。我的寓意只是要告诉你当河流不再完整如初时,异端的分支和革新的行动会难以计数,而且混杂在一起。你也可以想象一个可怜人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重筑河岸,却没有办法做到。有些小支流被淤泥堵塞了,另一些借着人工河道重新流入大河,还有一些仍顺着原来的河道向前奔流。因为想要制止一切是不可能的,让河流失去一部分的水,但保有它的进程,是比较好的。”

  “我愈听愈迷糊了。”

  “我也是。我不是个善于比喻的人,忘了这个河流的说法吧。试着了解你所提及的行动有许多都是至少两世纪前产生的,至今已经消失了,然而其他的却是近代……”

  “可是每次讨论到异端时,却会将它们全都提出来。”

  “不错,这也是异端扩展及毁灭的方式之一。”

  “我又不懂了。”

  “上帝,真是困难极了。好吧。想象你是个道德改革者,你在一座山顶上招募同伴,一起过贫穷的生活。过了一阵子后,有许多人来到你这里,甚至还有从遥远的地方来的,他们认为你是个先知,或者是个新使徒,因此跟随着你。他们到那里去真是为了你这个人或是你的理论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是的,为什么可能不是呢?”

  “因为他们的祖先曾对他们说过其他改革者的故事,以及完美社会的传奇,他们相信就是你那个地方了。”

  “这么说来,每个行动都继承了其他行动的结果了?”

  “当然了,因为追随改革者的群众,绝大部分都是单纯的人,对于教义一无所知。然而道德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教义来改革行动。举例而言,瓦尔登西信徒和卡萨信徒时常混在一起,但这两个教团之间却有很大的差异。瓦尔登西教团宣扬改良教会内部的道德,卡萨教团所宣扬的却是不同的教会,由上帝和道德的另一个观点着眼。卡萨信徒认为世界分为善与恶两大相对势力,他们创立了一派教会,单纯的信仰者可辨认出完美。他们自有圣礼和仪式,并创建了极严格的阶级制度,和我们的圣母教派差不多,而且他们从未想过要推翻每一个权力实体。由此解释了何以有权势的人、地主、封建君主,也会加入卡萨教团。他们也没想过要改革世界,因为他们认为善恶的对立是永远不可能妥协的。相反的,瓦尔登西教派(还有阿诺德教派,或穷困的伦巴底人),却想以贫穷的理想建立一个不同的世界,因此他们才会被驱逐,住在凭着他们自己的劳力维生的独立社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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