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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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天主恩宠,我成了那件事情的见证人。为了敬神之故,我不能说出那家修道院的名字。当时是1327年年底,路易皇帝亲临意大利,恢复神圣罗马帝国的尊严,遵循上帝的旨意,意欲将在阿维尼翁令使徒圣名蒙羞的篡位者、买卖僧职者和异教创始者驱逐(我所说的是罪恶的雅克,不敬神的人称他约翰二十二世)。

  也许,为了使我所卷入的那些事件更易于了解,我该追述在那段时期所发生的史实,就我当时的领悟、经历,及我现在记忆所及,加上我后来所听说的其他故事——只希望我老迈的记忆还能将那么多复杂的事件连缀起来。

  在本世纪初,教皇克莱门特五世把教宗所在地移到阿维尼翁,使得罗马受到当地野心君主的荼毒,渐渐地这个基督教圣城变成了一个马戏团,或者该说是妓院,被各领主所瓜分;虽名为共和,实则不然,被武装军队袭击,饱受掠夺。神职人员——包括教区僧——指挥恶徒和盗窃集团,手握刀剑,犯罪并组织邪恶的交易。如何才能阻止卡普·孟狄再度名正言顺地戴上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恢复原属于凯撒所有之世俗领域的尊严呢? ※棒槌学堂&精校E书※

  于是1314年时,法兰克福五位日耳曼王公选出巴伐利亚的路易王为最高统治者。但同一天,在主流对岸,莱茵河西部地区的帕拉汀伯爵和科隆的总主教,却也选出奥地利的佛莱德里克拥有同样的最高阶级。两个皇帝想争一个王座,两团中只能有一个教宗。在这种情况下,便形成了极大的骚动、混乱……

  两年后,在阿维尼翁,新教皇产生了,卡奥尔的雅克,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名号为约翰二十二世,天幸没有别的教宗像他那么恶名昭彰了。他是个法国人,效忠法王(这些人只眷顾那块腐朽之地上的臣民,无法将整个世界视为他们精神的寄托),曾支持菲力普四世对抗被国王不公地指控是最可耻罪行的圣堂武士团,以便和变节圣职者狼狈为奸,将武士团的财物据为已有。

  1322年,巴伐利亚的路易击败了他的对手佛莱德里克。约翰宁可见两雄相争,也不愿一王独尊,在恐惧之下将路易逐出教会。同一年,圣方济格修会在贝鲁吉尔集会,修道会会长切泽纳的迈克尔,接受主教团(以后我偶尔会提及)的请求,宣告就信仰和教义而言,耶稣是贫穷的,如果它的使徒拥有某物,那只是“实际的需要”。这是一次可敬的革命,意欲保护修会的道德和纯净,却使教皇大为不悦,他或许辨识出在这宣告中有一条原则,会危及他身为教会之首的权益,否定帝国有选出教皇的权利,更进一步地主张教皇可以授权给皇帝。基于这种种理由,1323年时,约翰以Cum inter nonnullos教令谴责圣方济格修会的主张。

  我想,就是在这个时候,路易看出了成为教皇之敌的圣方济格修会是他极具潜力的同盟。他们声言基督的贫穷,可以说也加强了帝权神学的思想。主张帝权神学的学者有马亚留斯、詹丹的约翰等等。最后,在我所将叙述的事件发生之前几个月,路易和战败的佛莱德里克缔结了协议,入主意大利,在米兰登基。

  就在这个情况下,我奉父命离开平静的修道院——当时我是梅勒克修道院圣本尼迪克特教团一个年轻的见习僧——我父亲是路易册封的男爵,厕身行伍。他认为我应该跟着他,以了解意大利的美好事物,并且在皇帝于罗马登上王位之时,将我引荐。但紧接着比萨之围却使他全心贯注于军务。我一个人便在托斯卡纳的各城市间游历,一方面因无事可做,另一方面也想学习各种事物。但是我的父母亲觉得,这种漫无纪律的自由,对一个献身冥思生活的少年而言并不适合。于是他们接受了马亚留斯的建议,将我交付给一个学养俱佳的圣方济格修士,巴斯克维尔的威廉兄弟,他即将承担一项将会引领他到著名城市和古修道院去的任务。就这样我成了威廉的书记和门徒,我从未感到委屈或懊悔,因为跟随着他,我才得以目睹值得传述给后人的事件;这也正是我现在所做的。

  当时我并不知道威廉修士所要找寻的是什么,坦白地说,至今我仍不知道,我想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为寻求真理的欲望所驱使,以及——我看得出他总是怀有的——疑心,认为他所看到的表面事物都不是真相。也许在那些年间,世俗的责任使他不得不暂时搁下他所爱的研究。在我们的旅程中,我一直不明了威廉所负的任务,他也从未对我提及过。惟有后来从他和我们沿路拜访的修道院院长的谈话中,我对这次任务的性质才逐渐有了一点概念。但一直到我们抵达目的地后,我才完全了解。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北方,但我们的旅途却不是遵循直线而行,而是会在许多处修道院停歇。因此我们的最终目标虽在东边,我们却转向西行,几乎是沿着自比萨通往圣地亚哥朝圣之路的山径前进。我们在一个地方停歇时,那里发生了现在我不愿再详加追述的可怖事件。只能说那地方的领主都忠于帝国,而各修道院院长却一致反对腐败、异端的教皇。我们的行径延续了两周,目睹过不少人事的变迁。在这段时间内,我也得以有机会了解我的新导师(至今我仍相信我对他的了解永远不够)。

  在接下去的章节中,我不会着力描写人物——除了脸部的表情或某个姿势,显然代表无声的语言之外——因为,正如罗马哲学家波厄休斯所言,外表一向倏忽飞逝,犹如野外的花到了秋季就要凋萎变形。而且当阿博院长及环绕在他左右的人都已归于尘土,他们的躯体都已腐朽为尘土的灰色,今天我再来说他目光严厉,脸颊苍白,又有什么意义呢?(然而他们的灵魂却闪耀着永不会熄灭的光芒)但至少我得描述一下威廉,因为单单他一个人的容貌使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再者,年轻人被一个年纪较长、智慧较高的人所吸引,并不只是由于他的珠玑话语或敏锐心智而已,也包括他表面的形体,如一个父亲般亲密,还有他的姿势,他的皱眉和微笑,都是我所审视、观察的——没有一丝肉欲污染了这种肉体之爱的形式(也许是惟一真正纯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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