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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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贞看他,笑道:“先看书吧,都在书里。”

  ☆、第 100 章

  流霞映彩,余晖铺洒。

  放羊坡地势低缓,草木昌盛。草地上零星的石头,还有突兀的孤树。半山腰一个简陋的草棚,孤零零的在那。

  草奴指着草棚说:“那里,有个读书读傻了的傻子。”

  闻人贞顺着他的手指,往山坡上看,那个草棚前的确隐约有个人影,蹲坐在地上,似乎在摆弄什么。周围有大大小小几堆石头。

  草奴见她往那边看,连忙讲到:“阿爹阿娘说,傻子以前是我们村子的,他娘改嫁到隔壁村子,他也跟着走了。”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讲述。

  闻人贞牵着瘦马往前,问:“他为何在此?”

  草奴眼睛一亮,连忙说:“去年,不对不对,前年!那时候我还小,听阿娘说的。村子里来了个外乡人,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兜帽。那时候村子里的水龙刚刚建好,好多外乡人。但那个女人不看水龙,她在这里,就是放羊坡这里,看石头。”他一边说一边压低声音,小脸上露出神秘的模样。

  两人沿着山道,往放羊坡上走。荒草靡靡,闻人贞心中思索,问道:“她在此多久?”

  草奴一愣,抓抓脸,想来想:“大概三个月吧?阿娘的。反正就是看了很久。然后,那个外乡女人,拿出了好多好多铜钱,让大人们,把石头都砸了。”

  闻人贞脚步一涩,眉头微微皱起:“是不是把刻有印记的石头都砸了?”

  “对!”草奴拍手道,“把所以刻着花纹的石头,都砸了!”

  闻人贞目光扫过放羊坡,落在草棚前的身影上。那个傻子坐在地上,摆弄着石头。她往这那个方向走去。

  “别去那,那个傻子会拿石头砸人。”草奴叫了一声,却是跟着过去,小声的说,“其实那个傻子不打人,阿娘骗人的。”

  傻子并不是常见中那样衣衫褴褛,恶臭满身。他的头发胡乱扎着,看不清脸,身上穿着褐色的裋褐。但尚且干净,卷起袖口,蹲在地上摆弄碎石头。

  “傻子就喜欢弄这些石头。大人们砸了几天石头,傻子从隔壁村跑过来,不许大家砸石头。”草奴抓抓头,其实这些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听阿娘说的。“然后,傻子摔了,滚下来,就变成了傻子。”

  “傻子!傻子!”草奴大叫了两声,转头对闻人贞说“傻子很乖的,拿石头砸他他也不动。我,我没有砸!”

  傻子对来者恍然不闻,依旧低着头,不断的摆弄这些石头。他的身前有个小桶,桶里搁着一只笔。还有几堆碎石头,有序的堆着。面前的那一堆严丝合缝拼凑了一小半,傻子不断拿着旁边的碎石头在上面试验。一旦有合适的,他就拿起秃头毛笔,再石头上面刷些粘稠粘剂,然后小心的将它嵌在合适的位置。

  这怎么会是个傻子。

  闻人贞走到他身侧,看着他将一块有花纹的石头,小心的放在合适的位置,和之前的石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花纹。

  “这个符号,代表数字二。”

  傻子猛然一震,伸向碎石的手,僵硬在半空。然后猛然站起来,死死的盯着闻人贞。炙烈而又狂热,茫然而又无措。

  闻人贞微微低垂眼帘,续而直视着他,平静的说:“我并非她。”

  说完,她走过去,弯腰蹲下,从那堆有花纹的碎石中,挑选出合适的。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完成了。

  “这是公式,叫做C=2πr。”闻人贞指着石头上的符号,一字一字的念到,“C代表,圆周长。π代表圆周率。r代表圆的半径。半径既圆的中心到边缘的直线距离。量出半径,乘以圆周率,乘以二,就可以得到圆的周长。”

  她说完这段话,已经用小石块在大石头上,画了一个圆。她用小石块轻轻敲打这个圆,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是一个计算圆周长的公式。它适用于这天下任何一个圆。”

  “......何为公式?”良久,傻子问。

  闻人贞抬手将自己拼好圆周长公式推倒,小石块滚落,和其他石头混在一起。

  “视而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其上不徼,其下不昧,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傻子接道,“这是老子所言,说的是‘道’”。

  闻人贞微微颌首:“正是,公式就是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不因多寡而增减,不因世情而改变。不因你是否看见而存在或消失。”

  傻子放下袖子,束发整衣,长躬及地,恭敬道:“学生张襄,谢先生答疑解惑,劝诫宽慰。”

  闻人贞回礼:“不敢。”

  草奴仰着头,目光在他们之间往返,不敢说话。他想:傻子大概是不傻的,外乡人或许有些傻的。最傻的,应该是自己——有满脑袋不明白,却什么都问不出。

  张襄低着头,沉默着。他脚下是一片还算平坦的土地,因为时常有人走动,只有零星的矮野草,有些干脆贴着地面,顽固而横叉的生长着。

  “张小哭...此处正在她家后,她小时候会在这里放羊。”

  张襄说的很慢,不是回忆,也不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那是一种困惑已久的不解,无法诉说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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