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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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得出来你很想对他献殷勤。你对他的内衣裤很感兴趣,是不是?”

  “你少说废话,好不好?”

  “反正我说的都是废话!我自认是既无能又没出息的混帐丈夫,这样你满意了吧?”

  “亲爱的!”

  “我不要你叫我!”

  夫妻俩争执得很厉害,实际上两人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想到伊能的耳目就是部长的耳目,我们还敢大声争吵吗?由于内心的不满与日俱增,夫妻间的反目也日趋激烈。

  这样的日子委实太受不了了。

  一天夜里,我有意要和解,于是伸手抚摸玉子的身体。结果,她还是严加拒绝我。

  “我没有心情。”

  听到她说这话,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欲望也在刹那间萎缩了。

  我认为我们夫妻之所以变得如此不睦,主要原因完全在于伊能正志。

  但我也绝没有想到这样的不睦竟然导致决定性的破裂,甚而摧毁我的人生!

  其实,仔细一想,我当时也不是全然没有如此不祥的预感。一种漠然而捉摸不定的不安感,当时就在我的心里盘踞着。

  这事发生在我眼前,是在两个月之后。

  结局于这一年的晚秋时来到。

  玉子在涩谷车站附近的P饭店的一个房间里,和伊能正志殉情自杀了!

  这事发生在我出差去名古屋的第二天。

  第四节

  我在名古屋的旅馆接到涩谷警署打来的电话,他们说:

  “今天早上9点钟左右,本署辖区内P饭店发现前夜投宿的一位中年妇人和年轻男性双双服用安眠药而昏睡不起。从留下的遗书得知这位女性名字叫做铃木玉子,而年轻人则为在该家寄宿伊能正志,因此和你紧急联络。两个当事人状态相当严重,目前正在医院接受医护人员急救。尚盼即刻归来——”

  电话说到这里就挂断了,而我却依然握着话筒,茫然若失地坐在那里不动。我觉得刚才听到的消息,好像是由收音机传出来的和我无关的广播。

  我怎么走出旅馆,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么大的震撼顿时夺去我的思考力,我的脑子和身体一下子变成真空状态了。这样的空白逐渐为悲伤和愤怒所填充。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推开这幢白色建筑物的玻璃门,闻到刺鼻的消毒药气味时,我这才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抵达时,玉子已香消玉殒。听说她是在我到达的半个小时前撒手归西的。

  护士小姐带我到安放遗体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一位穿白色衣服的医生和一名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后来知道他是刑警人员)正在交谈着。

  这两个人见到我就微微点一下头,静静地退到床角边去。妻子和别的男人殉情自杀,对着闻讯匆匆赶来的丈夫,他们不知如何启口是好。

  这时候的我一点没有以此为耻。事实上我连感觉羞耻的心情都没有。

  除去覆盖脸部的白布时,看到的是玉子闭着眼睛的遗相。她那干瘪的嘴唇上,有几处的口红已脱落而显得特别苍白。她临终时好像没有感到苦闷,倒是挺安详的。

  望着望着,我却没有流出半滴眼泪来。这并不是因为她以这样的方法结束生命而令我感到茫然若失,而是由于我从她紧闭着的眼睛和嘴巴上明显地感觉到她对我的敌意和反抗。

  “铃木股长!”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尾上部长走了进来。

  “你怎么可以给我搞出这种事情来呢?在事情发生之前,你难道一点迹象没有发现吗?”

  刹那间,我真正感到怒不可遏。

  “部长,那个混帐还活着,是不是?”

  “呃……”

  “那个混帐没有死,是不是?”

  “你说话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分寸?正志幸免一死。有人得救,这不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没死,可是,玉子死了呀!您不知道我的玉子一去不复回了吗?”

  “遗书你读了没有?正志是被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诱惑了。”

  “放你的狗屁!玉子绝对不是这样的女人。是那个混帐,把她诱惑了的。他经常服用安眠药,所以对这样的药原本就有很大的抵抗力,他在服药自杀之前,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因此丧生。”

  “铃木先生,我们平心静气地来谈谈,好不好?”

  在我旁边的穿西装的警察这时插到部长和我的中间来。

  “你刚才说的这一点,我们警察当局已经仔细查过了。可是,事实上这个年轻人服下的安眠药,比夫人服下的量多。这大概是他知道自己对药性的抵抗力强吧?至于他获救,这纯粹是侥幸。这起殉情自杀事件绝没有伪装嫌疑,这是我们的结论。”

  接着,他拿起枕头边的一封信递到我的面前来。

  “这是二位留下的遗书。遗书的内容,我们刚才得到尾上先生的同意,读过了。这内容可以证明二位确是事先同意之下的殉情自杀。现在请你读读看吧。”

  第五节

  这封遗书的内容,没有在这里披露的必要。

  企图一死了之的人,无论如何罗列美丽词藻以美化自己临死之前的决心,这毕竟只是玉子和伊能正志之间的畸形恋情而已。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从一个月左右前开始。是伊能有所要求,还是玉子主动给与,这一点遗书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述。由文字表面可以了解的是,对投考T大已经完全丧失自信的伊能,越是受到家人亲朋的期待和激励,越发觉得无颜以对,于是找玉子为避风港。——正志爱慕我犹如母亲,我怎能不以母亲般的爱情关怀他的一切呢?然而,我错以为的母亲般的爱情,实际上是一般女人的爱情——当我发现这个事实时,两人已面临破灭的深渊了……

  玉子在遗书里这样记述说。

  然而,发生关系的动机如何,以及由谁先发动攻势,这种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经过的情形和谢罪的话,我也不想听。听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对我最重要的是事情发生后的结果。我最忍无可忍的一点是伊能正志活着的事实。和我共有过妻子肉体的男人存在于我的周围——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所受的屈辱还会消失吗?我还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吗?

  其实,当时盘旋于我脑际的,只是这个想法而已。我虽然有报复的意念,心情上却没有计划如何付诸实行。

  将玉子的遗体由医院搬出时,街头下着雾一般的细雨。伊能的哥哥和嫂嫂好像已由信州赶来,却始终没有在我的面前露脸。莫非他们是听了尾上部长的指示才这样的吗?我当然一步都不想踏进伊能住的病房。

  正志是受到年长女人的诱惑而被逼殉情自杀的,相信他们都是这样解释。这狭窄的心胸不正和伊能正志不正常的心胸一脉相连吗?

  翌日,我抱着玉子的骨灰罐回到家乡来。

  所幸报纸没有报道这个事件,我对亲朋以及玉子娘家的人都佯称她是因病去世的。

  出殡当日又是个下雨天。尾上部长以及伊能家的人都没有来悼唁。只有我服务的单位拍来一封形式上的唁电。我抱着素陶骨灰罐,踏着满地落叶的羊肠山道,缓缓而上。短短的出殡行列跟在我的背后。这凄楚的出殡队伍使我油然产生对玉子的哀怜。同时,也使我对伊能正志的憎恨之意达到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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