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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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男不情愿地下了车,不过看来他不打算走在我的前面。没办法,我只能踏着被露水打湿的杂草,进入别墅的领地。

  2

  从旧轻井泽到离山东麓一带,在整个轻井泽也算是雾重的地带。可能也有大树遮住阳光的原因,草和灌木的生长非常不好,应该说苔藓更多一些。

  尽管我进入了别墅的领地,但仍没有发现任何能触及我记忆的东西。我是认定在这里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在我的过去才来的,难道这或许只是我的误会?我开始这样想到。

  别墅的建筑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不过我想大概至少每过几年会重新漆一次吧。因为百叶窗是落下的,可见没有人在,不过从外观看似乎随时都可以使用。只是,从长在大门石阶上厚厚的青苔来判断,似乎这里连夏天都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试着转了一下大门的把手,只能咔哒地略微向左右转动一点,却打不开门。

  峰男在略离开我的位置,担心地看着我大胆的行为。因为这算是非法侵入民居,所以担心也无可厚非。我离开大门回到石阶上,“进去看看吗?”我想转向右手的院子的方向。

  “啊,要去啊?”

  峰男悲鸣似地说。

  峰男的动摇给我一种又将揭开一道神秘面纱的预感。就算是我,在内心中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念头。可是,如果就到此回转的话,我想秘密将永远深锁在浓雾中。

  在建筑的北侧,沉积着冰冷的空气。在我踏入其中的一瞬间,我感到记忆因子组成小块在我大脑里啪地一闪。

  “那个窗户……”我说道。

  面向里院的墙上有三个窗户,每个窗户都很小,并有百叶窗,仿佛是这个房子的装饰按钮一样十分可爱。我的视线被钉在了最右边的窗户上。

  “算了吧!”

  我不理会峰男说的,走近那窗户。在那百叶窗上有一小块横板(就像在什么时候见过的那样)断了,在那里猛然出现的小黑洞就像真的黑洞一样将我吸引过去。

  这是用潮湿的轻井泽特有的建筑方式建造的房子,地板很高。我的身高足够到达百叶窗的下端。要是孩子的身高的话,如果不搬一个相当高的东西做垫脚石的话还够不着。对了,要自行车的坐垫那样的东西。

  从百叶窗的黑洞到自行车的坐垫,它们之间的联想非常自然地产生了。同时很多很多情景在大脑中复苏了。那一闪一闪从树叶间透过的阳光、在温暖的屋檐下飞舞的黄黑相间的凤尾蝶、大声鸣叫的不知名的虫声、还有在紧闭的百叶窗的小缝中的室内的光景。

  “啊……”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看到那些情景不停旋转,从长着苔藓的地面一下子浮了上来。就好像晴子从树上跌入水池时看到的情景一样。还有,自行车倒下来,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没事吧?”

  峰男慌忙飞奔过来。可能我在现实中也踉跄起来。

  “没事。”

  我想笑,但可能没有能够笑出来。因为峰男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我肯定是哭丧着脸。

  “是吗?你在这里看到过……”

  我回过头来看着百叶窗说道。

  “我没有看,不过……”

  峰男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到,不过,确实是死了。”

  “死了……对,确实是死了,对吗?”

  “嗯,第二天,我看到从东京来了一辆大车,四个男的运走一幅盖着白布的担架。那情形我记得很清楚。”

  死了?谁,怎么死的?

  “那时,我昏过去了吧?”

  “是啊,我看到浅见你翻身倒下一直都不起来,大吃一惊,就喊父亲去了。回来时你已经不见了,那时你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在我的脑子,医院的情形就像泡沫粒子裂开一般浮现出来。消毒的味道、咔嚓咔嚓的金属声、护士尖细的声音、高高在上的白色天花板……

  “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去医院?……”

  “那是因为,因为已经死了吧。”

  “不错……不过,峰男君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父亲从来往于别墅中的医生那里听说,在那个医生朋友的别墅里死了人,回来和我们说了。而且,当时浅见你不是叫了一声‘死了’吗?”

  “原来是这么来着,这个我已经不记得了……”

  就是这样。恐怕就是从那样叫开始,我把这之前的事情都忘掉了。现在,在记忆中活动的情景都是在那医院以后的事情了。

  ——头部好像没有受到击打,不过可能是由于掉下来时受到的打击,产生了暂时性记忆丧失,总之会很快恢复的。

  医生再三向母亲说明。这是在说我的事吧。暂时性记忆丧失,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躺在医院里呢?我抬头看着医生和母亲呆呆地想。

  哥哥凝视着我说:“什么都不要在意。”

  ——不要在意,指什么?

  ——嗯?没有,没什么。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轻井泽的?

  ——什么时候?很早以前……啊,刚到的。

  ——我,生病了吗?

  ——嗯,有一点。不过听说很快就会好的。

  ——是吗?等我好了,去爬离山吧。

  ——嗯,好。你睡一会儿。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与哥哥温柔的声音一起,我可以清楚地回忆出窗外晴朗而湛蓝的天空。然而,在这之前与峰男一起的探险到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不,准确地说,这之前那年夏天在轻井泽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完全失落了,我在这种状态下过了二十七年。从涂着灰色漆的轻井泽站下来,我乘出租车去南原的别墅,那里在奶奶的指挥下正进行着大扫除……而且,从那时起每当我试图回忆以前的事,头就会痛。

  这段记忆的空白,在我拜访这个无人居住的别墅时突然被想了起来。

  或许应该说不是我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我想起了我忘记了这件事本身。赤冢不二夫的插科打诨中有“尽管我想忘记,但却想不起想忘记什么”的话,确实有与其相通的事情。

  因为想不起来,所以就没有遗忘的必要,但是现在就要想起的预感伴随着模糊的恐惧,强烈地向我袭来。我打算要打开这扇必须遗忘的禁门。

  “把我送到医院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问峰男。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事后听说过,不过想不起来了。”

  “从常识判断应该是这个别墅里的人吧。”

  “嗯,对!”

  “这样的话,那时候这里并不是无人居住的别墅吧。”

  “当然了。因为那时在前院还停着车呢。不过说到这些细节,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峰男毫无自信地说道。

  我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回到大门口。大门上没有门牌。不过很多别墅都不挂门牌,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与此相对,一般名字写在从道路进入别墅区处表示地段号码的牌子上,但这里连这个也没有。

  “或许去镇公所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一说这话,“啊?你打算调查这件事?”峰男惊呆了。然而,似乎又觉得让我一个人去也不好。于是我们检查了两旁相邻的别墅的地段号码后,去了镇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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