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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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言

  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可是不知在何处漂浮着微光。整个白色公馆朦胧地浮现在黑暗之中。

  L字形的公馆中,位于最黑暗处的门微开着。

  从门缝露出来的光线,像是窥探外面一样。

  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冷雨持续地下着,甚至连虫鸣都停止了。

  关掉公馆内的灯,借着手电筒的微亮,三个男人走了出来。前面的男人手拿铁锹,后面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着木箱。

  前面的男人走到庭院一角的假山脚下,以几分命令的口吻说道:“这里可以!”声音听起来不太年轻。

  另外两个人把箱子放在地上,分别挥动铁锹开始挖地,或许由于长时间下雨地面松软,二人效率很高,才挖了三十分钟多,在黑暗中出现了更加黑暗的空间。

  “这样差不多了。”

  年长的男子说道。另外两个人抬起木箱慢慢地往坑里放。刚一放到坑底,其中一个男子不安地、颤抖地说道:“不会还活着吧。”

  “没事,已经死了。不,即使还活着,最后也得死。”年长的男子若无其事地回答。

  埋土的工作只用了五分钟。

  第三个男人始终没有开口。

  第01章 不要在别人的坟墓前放花

  1

  春分当日的下午,轻井泽的推理作家打来电话。声音忧郁地说:“谈谈坟墓的事情。”

  须美子不快地告诉我:“喂,是轻井泽先生。”当时,母亲也在卧室里。

  “喂,须美子,不要叫先生。请叫内田老师或内田君。”

  我捂住话筒提醒她,可是母亲却大发牢骚:“哎,彼岸的天却不吉利!”一下子进了房间。

  春分即彼岸中间的日子。翻开《广辞苑》,“彼岸”即“渡过生死之海到达的结局。”直接说即是死后的世界。

  虽说如此,可也不能生气说轻井泽先生是从地狱打来了电话。我觉得稍微客气一点比较好,可见浅见家的人和那位先生不大和得来。

  追根究底,把浅见家善良的次男培养成自由撰稿人这种不正经的罪魁祸首就是轻井泽先生。这也是我现在“不走运”的根源。特别是母亲和须美子深信不疑。我三十三岁还独身一人,这也该怪罪轻井泽先生。

  不过。我也常常以此为由,把自己不走运的原因推给先生,一味地装做好孩子、被害者。

  因此,当先生说“谈谈坟墓的事情”时,我想,将以前他的无理和使我烦恼的一切麻烦都付之流水。

  以一死来偿还,这大概是真实的。即使在现世极尽恶行,死还是被允许的。不,虽说即使被允许,但反过来想想,那位先生也真够厉害的。

  我暂且不提,浅见家的全体人员——从母亲到须美子,全部以真名出现在小说中,有的事没有的事,夸张地连篇累牍。特别是身居警视厅刑事局长要职的哥哥因此被牵连而遭到的麻烦就不计其数。

  母亲口头禅般地说:“光彦,跟他的交往适可而止吧!”这种劝告也是当然的。

  不,被害者不仅限于浅见家。附近的管辖警察署龙野川警察署、平冢神社院内平冢亭的老板娘、甚至连我家家庙的圣林寺主持都被作为小说素材随便使用,因此岂能默不出声。

  那位先生十多年前住在距离我家附近一理冢公共汽车站后面。据说,因其所作所为遭邻里讨厌,最终无法住下去,夜里逃到轻井泽。

  那之后,先生旁若无人的失礼好像扩展到了日本全国。有名的观光地、名胜古迹、市町村、部落、旅店,以及商店和学校都作为杀人事件的舞台,有时还杀在此住的人。

  虽说是小说,可是这么无止境地写下去,大概会不得好死——我偷偷地替先生担心。是啊,原来最终他的厄运到头,死期临近了……

  “是吗?那么,还有多久呢?”

  我的声音中,自然地添加了同情与沉重。

  “多久?什么?”

  “什么?您什么时候预定造坟墓?”

  “不,有坟墓!”

  “咦?是先生您的坟墓呦!”

  “什么我的坟墓?啊,我的坟墓早准备好了!像我这样遭人讨厌的人,死了之后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给我造墓,所以就自己造好了。在富士陵园(文学者之墓)的墓地,像大杂院墓地一样的地方。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一座墓卖二十万日元,据说不久就要涨到二十五万日元,所以买了下来。现在好像卖到三十万到三十五万日元。早知那样的话,买上二三十座,在作家中间兜售好了。”

  “太可怜了……先生,请不要说那么凄凉的话。”

  “不,不凄凉。旁边是长部日出雄和柚山芙二夫,附近有黑柳彻子,很热闹。”

  “凄凉在某种意义上说……哎,大家还都活着呢!”

  “是啊!什么生前造墓什么贤妻良母,哈哈哈。”

  先生照例说了些无聊的话。

  “可是,当然有死的人了。江户乱川步和横沟正史、菊池宽、荻原朔太郎……网罗日本文学界鼎鼎有名的成员。死的人写墨书,活着的人的墓志铭用红色书写。死后变成黑色,代表作的题目也雕刻进去。黑柳彻子已经雕刻上《窗边的小豆豆》。我有可能今后发表代表作,所以还未刻上。也有家伙胡说我不会有超过处女作《死者的回响》……”

  “先生,那些事情怎样都行,到底预定的什么时候?”

  我焦急地、语气稍有些严厉。

  “预定?什么预定?”

  “死期,是死期呀!”

  “四季?现在是春季。日本的樱花也快开了。”

  “不是,我是问您病得怎样了?”

  “病?噢,最近持续三天发烧三十九度,原因不明,好像是生理性的发烧。”

  “那么,坟墓……是卡尔吗?”

  “胡说什么。请不要随便杀死我的爱犬。”

  “那么,难道是……”

  我被不祥的想象卡住了。

  “浅见君,你到底在想什么?”

  “您不是说谈谈坟墓的事情吗?”

  “啊,我是说了。但是总觉得你的说法听起来好像期待着我或是我老婆死掉似的。”

  “哪里的话。夫人死去,这么不吉利的话,请不要说。”

  “你的话好像句句都有关联。不过算了吧。不管它,还说坟墓的事情。实际上,这两三年,有件怪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关于此事,想借助名侦探浅见的智能。”

  “不行!”

  我冷淡地说道。

  “不行……我还什么也没说呢。”

  “不,您不用说。本来侦探这个词在我家就被禁止使用。”

  “所以要在电话里讲。在电话的电缆中,无论讲得多么恐怖,雪江寡妇也看不见,听不见,没关系吧?”

  “不,不是这个问题。”

  我刚刚发现从厨房的门缝中窥探这边情形的须美子,因此更加坚决地说。

  “总之,不行的事情绝对不行。我不答应。”

  “请不要这样说。只是让你听一听。好了,我在平冢亭等你。拜托了。”

  啪地挂断了电话。

  真是服了他了。我以为他人在轻井泽,可他却来到平冢亭,从那里打来了电话。造成我这边无法拒绝的情况,不由分说把我拖出去……可以说这是先生常用的手段,像蚁狮一样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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