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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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炉香浮动远,殿外风雨吹更寒。

  在这架薄薄屏风之外,宣冶站立在阶下,将耳畔那些声音荡除脑海,眸光默默地注视着跪在殿上满脸焦急的阿青。

  她无法说出话去安慰对方,即便知道陛下不会真正对晏郎君怎么样,但关心则乱,这时候的安慰往往无济于事。

  她只能陪着对方等待。

  窗外乌云蔽月,星芒寥寥。

  耳畔的声音从一开始哽咽低泣,再到最后的哑声求饶,到了最后,连几句哭声也说不出来了,屏风之内,寂无声息。

  宣冶长叹一声,按住阿青的肩膀,低声道:“再等等。”

  没有等来赦免,殿门却被轻轻叩响。宣冶应了一声,让人进来,见点禅身沾风雨,见到内中情形吓了一跳,随后连忙道:“宣姐姐,徐长使那边儿,说……说他……”

  宣冶心中一紧,追问道:“怎么样?”

  “安太医说,徐长使油尽灯枯,也就……半个月的时限了。”

  阿青猛地回首,眼里的泪忍了一夜,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手背上。

  ————

  晏迟后来是真的昏过去了,他半梦半醒之间,能感觉到对方埋在肩头低哑的轻语,感觉到似被野兽扼住咽喉的危险冰冷,与刺骨的寒。

  冰火交织,一重是滚·烫的,像岩浆烧灼肌肤,一重却寒得要命,从骨缝里往上钻。他根本分不清哪一块身躯才是自己,或是全都麻木了,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触觉。

  郎君孕育孩子时,无论是内中的孕腔还是外面的每一寸肌肤,触碰到都会格外的敏感。尤其是小腹下方等不能够详细描写的地方。

  这一回被里里外外的折腾透了,殷璇恼火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她自己。晏迟后面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却还是不敢松开手。

  一旦他有一些拒绝拥抱、想要退缩的念头,就会被殷璇抱紧,做得越来越狠。

  晏迟脑海中不大清醒,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错杂记忆。他梦到曾经的往事,那些一分一秒都刻在骨头里的往事。

  幽梦楼中锻炼过许多身体技巧,有些尚且说得出口,有一些则是给有癖好的达官贵人准备的。青春貌美的少年郎跪在女人们的身边,乖顺可欺,口舌工夫也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迎来过往的人都是有官爵加身的皇亲贵胄,无论是哪一位伸出手,跪着侍奉的少年们都要任由她们探入衣襟,随意亵玩。

  当时晏迟还小,被秦爹爹带在屏风外看过一点。被教导说,如果做不到最好,就要像他们一样,成为低贱的玩物。

  玩物……?世上的每一个无可奈何之人,俱都是天地的玩物。

  晏迟醒来时,头疼得很厉害。他缓慢睁眸,面前是宜华榭的陈设、昏黄的烛光,光线照过床榻边的纱幔,投下一团浅浅的阴影。

  他定了定神,见到对面的梨花木座椅上,殷璇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发丝濡·湿散乱地垂落下来。

  发梢在滴水,一点点地摔碎在木质地面上。她手畔放着一卷书和几本折子,上面用朱批提了几字,却又顿下,从中修改了一番。

  晏迟无声无息地看了一会儿。一旁温过汤药进入屏内的阿青率先发现他醒了,连忙凑到榻边,道:“郎主,你、你还好吗?咱们把药喝了,我刚刚温回来,试过火候,肯定不烫的。”

  晏迟抬睫看了看他,道:“好。”

  话语一出口,才听出其中到底有多沙哑。他浑身抽痛得厉害,若不是腹中安安稳稳,他真要觉得殷璇要拆碎了这具身体,再把他不留一点余地的吞吃进去。

  阿青坐到床榻边,刚想伸手喂他,动作还没进行一次,便被另一个人截过手中的药碗。

  殷璇放下手中的册子,把奏折扔到案上,伸手接过了阿青手里的药碗,道:“你下去吧。”

  阿青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也不敢抗旨,可又不放心真的下去,便绕出屏风外头,坐在小桌那儿做别的活儿,做的三心二意的。

  百岁正在箱柜边翻药膏,找了半晌了。静成也有许多事要做。屋里就阿青先伺候着,可却让陛下拦下来了。

  殷璇接过药碗,试了一下温度,将汤药喂给他。见晏迟眼睫颤抖,没有太敢看过来,便故意向前坐了坐。

  对面的人浑身一僵,捏着被子往后挪,身子骨疼得低低抽气。

  “怕我?”殷璇心里非常没数地问了一句,她这时候已经有点回神了,看见晏迟难受,自然会心疼。可对方要是怕她,却又勾起一丝躁郁恼火来。

  “……不、不是。”晏迟勉强答了一句,他倒不是真的害怕殷璇,只是身体下意识就往后退,这回硬撑着把药喝完,见殷璇将药碗放下,才稍稍松了口气,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你昏了一天了,太医还在外面侯着。”殷璇道。

  此刻是后半夜,更深露重。晏迟觉得颇为兴师动众,便道:“……让人家回去吧,我没事了。”

  “不。”殷璇看了看他,“太医待得越久,越证明你触怒天颜,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戒。”

  晏迟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治他的包庇之罪。也可以说,这是殷璇为了不再罚他而治的“包庇之罪”。

  他慢慢垂下眼,口中的苦味未散,犹豫着问了一句:“……那、那司徒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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