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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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老人支支吾吾地嘟囔起来,闷闷不乐地陷入忧虑和沉默。他紧张地扭头张望,然后转回来,着迷地望着远处的黑色礁石。我对他说话,他没有回答,因此我知道必须让他喝完那瓶酒。这通疯狂的胡话极大地吸引了我,我猜测其中包含着某种粗糙的象征,它源自印斯茅斯的怪异,经过富有创造性的想象力的加工,充满了异域传说的零散细节。我连一瞬间也没有相信过这个故事存在任何现实性的基础,虽说他的叙述蕴含着一丝真正的恐怖,但只是因为其中提到的奇特珠宝类似我在纽伯里波特见过的诡异冕饰。或许那些饰品确实来自某个怪诞的海岛,而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是已故的奥贝德本人的谎言,不是眼前这位老酒鬼的杜撰。

  我把酒瓶递给扎多克,他喝光了最后一滴烈酒。说来奇怪,他居然能承受这么多威士忌,气喘吁吁的尖细嗓音里没有一丝口齿不清。他舔净瓶口,把酒瓶塞进衣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我弯下腰,希望能听到一两个清晰的单词,我觉得在脏兮兮的蓬乱胡须里看见了讽刺的笑容。对,他确实在倾吐字词,我能听清其中很大一部分。

  “可怜的马特……马特他一直反对这件事……想说服镇民支持他,找牧师长谈……完全没用……他们赶走了公理会的人,卫理公会的人主动离开……浸信会的‘坚毅者’巴布科克一去不返……耶和华的烈怒……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有耳朵能听,有眼睛能看……大衮和亚斯她录……彼列和别西卜……金牛,迦南人和非利士人的偶像……巴比伦的可憎邪物……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注:《圣经·旧约》“但以理书”,伯沙撒王宴会时出现在墙壁上的预言。)……”

  他再次停下。看着他水汪汪的蓝眼睛,我担心他醉得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了。我轻轻摇晃他的肩膀,他转身瞪着我,警觉得令人诧异,吐出一连串更加晦涩的话语。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咳,咳,咳——那么年轻人,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奥贝德船长会带着二十几个人半夜三更划船去恶魔礁大声吟唱?只要风向正确,整个镇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请你告诉我,嗯?还有,你告诉我,为什么奥贝德时常将沉重的东西扔进礁石另一侧的深水?那里的岩壁陡峭得像是悬崖,深得超过你能测量的限度。告诉我,瓦拉几亚给了他一个形状古怪的铅制玩意儿,他拿那东西做了什么?你说啊,小子?还有,他们在五朔节和万圣节都在折腾什么?还有新教堂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以前的水手——身穿怪异的长袍,头戴奥贝德带回来的像是黄金的首饰?你说啊!”

  水汪汪的蓝眼睛透出几近凶蛮和癫狂的深情,脏兮兮的白胡子像触电似的根根竖起。老扎多克大概看到了我的惊恐,因为他开始邪恶地咯咯怪笑。

  “咳,咳,咳,咳!开始明白了吗?也许你该变成那时候的我,半夜三更站在屋顶上望着大海。哎,告诉你吧,小孩子耳朵最好使,我从来不会漏掉奥贝德带着那群人去恶魔礁的任何一句传言!咳,咳,咳!比方说有天夜里我带着老爸的船用望远镜上屋顶,看见恶魔礁上挤满了各种黑影,月亮才爬出来就纷纷跳进了大海。奥贝德和那帮人划着一艘平底小船,但那些黑影从恶魔礁的另一侧跳进深水,再也没有浮上来……你想变成那个浑身颤抖的小孩吗?他一个人半夜站在屋顶上看着一群不像人类的黑影……听懂了吗?……咳,咳,咳,咳……”

  老人越来越歇斯底里,无可名状的惊恐让我开始颤抖。他用骨节嶙峋的手爪按住我的肩膀,我感到这只手的颤抖并非完全因为狂笑。

  “假如一天夜里你看见奥贝德的小渔船划到恶魔礁的另一头,扔下什么沉重的东西,然后第二天听说一个年轻人从家里失踪了。你说说看?有人见过海勒姆·吉尔曼的哪怕一根头发吗?见过吗?还有尼克·皮尔斯,还有卢艾利·韦特,还有阿多尼拉姆·索斯维克,还有亨利·盖瑞森。你说说看?咳,咳,咳,咳……黑影用手语交谈……它们有真正的手……

  “哎呀,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贝德的生意又兴旺起来了。镇民看见他的三个女儿戴着像是黄金的首饰,以前从来没人看见她们戴过,而精炼厂的烟囱里又冒出了黑烟。其他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鱼群涌到港口等着被捞上船,天晓得我们向纽伯里波特、阿卡姆和波士顿运出了多少海货。然后奥贝德想办法让镇上通了支线铁路。有些金斯堡的渔民听说渔汛喜人,成群结队地开船赶来,结果全都失踪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这时候我们的镇民组织起了大衮密教,向‘各各他管理会’购买了共济会礼堂……咳,咳,咳!马特·艾略特是共济会成员,他反对出售礼堂,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记住,我可没说奥贝德打算照搬南海小岛那些人做的事情。我不认为他从一开始就想混血,也不想养育长大了会回归大海、永生不死的孩子。他只想要他们的黄金,愿意付出沉重的代价,我猜其他人有段时间也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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