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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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文也看着那个女人,她回答的太过着急了,好像她从昨晚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后,就一直在猜测着警方会问什么,会怎么说,现在这样的结果,好像她也假设过,是她所惧怕的一种情况。

  女人低下了头小声道:“反正我爹人都死了,这种岁数的老人,死因还重要吗……”她似乎是为了解释下自己刚才的反应,却是越描越黑。

  “死因当然重要,无论多少岁,只要是非正常死亡,都是警方需要排查的。”傅临江毫不留情地点破,“你这样的反应,让我觉得,你对你父亲的死早就有准备。”

  “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我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尸体被解剖。”段昀韵咬着牙道,“辛苦了一辈子,连个全尸都没有。”

  宋文收起了那份资料:“一般情况来说,尸检必须在家属签字之后方可进行,可是根据最新的刑事诉讼法第129条,非正常死亡的,公安机关有权决定尸检并通知家属到场。家属如果不签字视为拒绝尸检,一切责任由家属承担。”

  宋文把“家属承担”那几个字加了重点,说的很慢,他确定段昀韵听懂了他的意思,段昀韵似乎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脸色又白了一分,她刚才的表现露出了破绽。

  宋文接下来转移了话题,“之前,洛欣敬老院的院长曾经找你谈话对吗?”

  “那只是对我父亲病情的正常交流。”

  “随后,你把三万的款项打到了敬老院的账上。”

  “那是……那是我父亲的丧葬准备金。”

  “你从那时候就对父亲的死亡有所准备?”

  “……他的情况一直不太好。”

  “于是在其后的第三天,你的父亲就正常死亡?”宋文问的是个问句。这个时间太过巧合了。

  段昀韵隔了片刻,小声地点了一下头:“是。”

  “那么你能否解释一下,这十五万的去向?”

  段昀韵沉默不语。

  “如果,洛欣敬老院对你父亲进行了注射,导致了他的死亡,并且在之前有告知你,而你现在拒绝配合警方的话……你将是共犯,谋杀你父亲的共犯。”宋文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你们警方说话要有证据!我只是配合调查!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指控我!”段昀韵一下子炸了,她睁大了眼睛,挥舞着双手,“我怎么可能会谋杀我的父亲?”

  宋文看向她,能够透过肋骨看穿她的心脏一般:“因为他生了重病,你觉得他是个累赘……”

  段昀韵恨得牙咬的咯咯作响,“你们……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你知道家里有一个生病的老人是什么感觉吗?他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会叫错,他变成了一个让你陌生的,只会吃喝拉撒然后骂人打人的怪物。他花钱,会花很多的钱,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控制,一直在失禁,每天要换好几次的垫子,反复和他说了也没有用,他那样的状况,把我的整个人生填进去都是无底洞!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她低下头,眼睛里有泪,把一双手逐渐绞紧。

  “所以你杀害了你的父亲?”

  段昀韵的牙咬的更紧了,一双眼睛圆睁着,整个人都是愤怒而敏感的,“不是的,我没有!我父亲死于正常死亡!”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宋文望着眼前的女人开口道,“不知道你当年重病时,你父亲是不是会做同样的抉择?”

  听到了这句话,段昀韵的眼睛忽地动了动,她记起来,八岁的时候她得过一场很严重的肺炎,那时候所有的医生都说她没救了,甚至儿童医院都不愿意收治她,是她的父亲抱着她去一家又一家的医院。他们留宿在医院的走廊里,那时候她发着高烧,躺在父亲的怀里,身上盖着父亲的大衣,过一会父亲就用润湿的纱布擦擦她干裂的嘴……

  漫长的夜晚似乎永远也没有日出,她能够抓紧的只有父亲的手,听着父亲一次一次哀求医生。

  听着爸爸对她说……爸爸会陪着你,爸爸不会放弃你。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她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爸爸……”

  宋文他们之前看过了段昀韵的资料,也知道她曾经重病,小学之时因病休学一年,一旦突破口打开,后面的就会顺利了。面前的人,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了,他们已经从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真相,接下来他们缺的只是一份证词。

  看着痛哭的段昀韵,傅临江对她道:“段女士,请你整理下自己的证言证词,考虑到你们这些家属有可能被人误导性,配合警方工作的,我们会给予适当的轻判。不过,这种机会只有一次。”

  这是一个普通的审讯衔接,诸多的嫌疑人到这里都会急切起来,把真相一吐为快。

  段昀韵的脸色苍白着,她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整个脸都有些无措地扭曲了起来,她的手指碰到了额头上的一处疤痕,却忽地停下了动作,她记了起来,那是她父亲不久之前用烟灰缸打她时留下的,那时的父亲像是一个疯子,有着一张狰狞的脸,因为忘记给他买烟,他一下一下地用烟灰缸砸她的头,不管她的哭喊,那种疼痛锥心刺骨,就是那一刻起,她的心死了,想要逃离那个地狱,希望眼前的老人死去。

  她的脑中像是翻腾着的海浪,新的记忆很快覆盖了过去那些感人的事,一瞬间,段昀韵就醒了过来。那已经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恶鬼。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父亲已经死了!她已经解脱了,没有什么可以畏惧。她现在,还有她的人生,还有她的家庭,她并不是属于她父亲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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