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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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淮纵看来, 哪怕她不涂口脂, 萧行也是最美的那个。

  脸颊隐隐在发烫,没能反客为主一亲芳泽,淮纵扯了扯嘴角, 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丧丧的,但若说不恼, 那也是骗人的。

  好容易能和萧行迈出突破的一步,还被扰了, 淮纵拧着眉从马车下来,她身形单薄, 如风中俊秀生长的青竹:“怎么了?出了何事?”

  车夫上前两步低声道:“回侯爷, 这人拦着不教咱们走,非要问侯爷去哪儿。”

  凛春侯府的马车,标记清晰, 这年头,敢当街拦驾的人可不多了。

  淮纵笑着迎立风中,对面书童打扮的小年轻极有眼色地赔笑道:“是我家主子有事找侯爷,小的唯恐错过侯爷大驾,这才冒昧行事。”

  “你家主子是谁?”

  头戴方巾身着儒服的老人甫一露面,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望着多年不见的晚辈,老人轻声道:“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大儒景厌,当世文坛最有资历的巨擘。

  在他面前,淮纵不敢托大,俯身恭敬行礼:“见过前辈。”

  自古文人不以权贵压人,只以才华论高低。今时今日,景厌亦当得起世人所有礼遇,他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淮纵身上轻薄的夏衫,笑问:“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去西山。”

  文人之中,犹以大儒景厌风骨最佳。

  十二岁那年,萧行不满停兰台只能是男儿的主场,当众质问景厌:“何以女子不能入台、斗酒、吟诗、奏乐?”

  一句话,不知引来多少人的反扑。

  数不尽的苛责冷笑中,唯有景厌轻抚长须,不介意少年锐气锋芒。他一身布衣,含笑开口:“若想,小友大可一试。”

  轻描淡写的口吻,压下所有浮躁议论。

  而后萧行果然试了。

  不仅试了,停兰台几百年的规矩都被她强硬地踩在脚下。一日之内,萧东陵才华横溢,声名鹊起。

  而这些,若无景厌力排众议,饶是萧行是皇家郡主,想要文斗停兰台,恐怕也要费些周折。

  也因了此事,淮纵格外敬重眼前的老人。

  拦住马车的若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淮纵大气地不与他计较。

  一老一少,一个撑起了鸾国文坛的过去和现在,一个决定着锦绣华章的未来,长街之上,淮纵与他聊了几句,这才晓得景厌出现在此的目的。

  “长怀赋啊……”

  当初写《长怀赋》纯粹是被岳父揍得太狠了,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抒发心底的苦。

  这事景厌也曾问过,没想到还未死心。

  她脸不红心不跳道:“前辈以为呢?笔写我心,旁人非我,我亦非旁人,与其问我在写什么,不如思忖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说得正气凛然,景厌若有所思,须臾笑了起来:“不错,小友言之有理。”

  淮纵心口一跳,果不其然,大儒拉着她的衣袖张嘴便是一顿夸奖,直夸得淮纵都要以为自己是文曲星在世。

  八月的太阳烘烤着诺大的鸾城,淮纵额头浸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碍于教养,却也耐心听着,不时回应两句。

  “好了,且去忙吧,改日老夫再邀小友小酌两杯。”

  淮纵如蒙大赦,面上不敢表现得太过轻松,噙着矜持的笑,轻轻阖首:“纵,随时恭迎前辈大驾光临。”

  大儒笑着离去。

  回到马车,淮纵小脸已是红扑扑的,细汗打湿了衣领,浮出点点水气。

  和她相比,萧行简直不要太自在。

  冰鉴摆放在长桌一角,右手边的果盘堆着整整齐齐的寒瓜,直看得淮纵牙疼。

  她捂着心口幽怨道:“你倒好,乐得清闲。”

  萧行顾自冲她笑:“不然呢?”

  不然……

  好吧,你开心就好。

  若让萧行与她一齐站在烈日下,她也舍不得。萧行生得冰肌玉骨,哪能受这等摧残?

  “实在抵受不住,便将外衫脱了吧。”萧行慢悠悠道。

  “嗯。”

  青梅竹马的那些年,她也没少当着萧行的面换衣服,淮纵瞧着她柔和的侧脸,笑得比山野里盛开的小花还灿烂:“你来帮我?”

  萧行瞥她,刚要拒绝,视线不自觉落在淮纵勾人的细腰,于是那些话堵在喉咙再也张不开口。

  她曾亲手抚摸过那腰,晓得是怎样的触感。

  凡事禁不得想,萧行意动得睫毛轻阖,片刻睁开眼:“过来。”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听得淮纵眉开眼笑,她顺从地坐在榻沿,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萧行有多矜持守礼她是知道的,而她越迁就,越证明她心里有她。

  若不然,高贵出尘的萧郡主,怎甘心为他人驱使?

  能教一个惯来禁欲的人犯戒动念,这才是本事。

  白皙温软的手掌慢吞吞搭在毫无瑕疵的玉带上,淮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开始患得患失。

  萧行会喜欢吗?

  她可没忘记先前萧行故意在她腰腹占便宜,年少时做什么都不为过,可如今她们长大了,看久了萧行凡事淡然的模样,她想看她眼睛里泛开不一样的颜色。

  她想看一看,不一样的萧行。

  马车平稳地往前行驶,冗长的朱雀大街,偶尔有几粒碎石子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趁着车轱辘碾过石子,车厢微震的档口,淮纵身子软绵绵地倚在萧行怀里,她的下巴搭在那薄而窄的右肩,语气无比诚恳:“抱歉,一时没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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