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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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着她从身边走过,江炼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笑意, 出其不意霍然站起, 手里的捆绳就势拉成套索, 径直套向她脖颈。

  电光石火间, 孟千姿直如身后长了眼, 手臂一探, 迅速从孟劲松腰间拔出枪, 旋即回身。

  江炼的绳套才触及她头顶, 她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左侧下颌,用力极大,迫得他明明比她高,还不得不仰起头来。

  毫秒之差,形势一落千丈, 江炼犹豫着要不要负隅顽抗一把, 边上的孟劲松不咸不淡提醒他:“我要是你, 就会老实点——你朋友还在我们手里呢。”

  这就尴尬了,江炼的手抬也不是, 放也不是, 末了认怂服软,撒手松了绳,很配合地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其实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让你再考虑一下……”

  孟千姿嫣然一笑:“你刚坐在那儿,跟得了多动症似的, 真以为我没防备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枪口又是一顶,抬脚就往前走,前头是他,又不是路,江炼只得后退。

  屋子不大,退了几步就是板墙,江炼后背贴住墙站着,还得保持双手高举,觉得自己的姿势跟耶稣受难也没两样了。

  孟千姿问他:“我讲不讲理?”

  江炼努力压住枪口低头,直觉下颌颈都要被枪口戳出洞来了:“你都拿着枪对着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枪口又是一顶。

  江炼改口:“挺讲理的。”

  “你对我的安排有没有异议?”

  “没有。”

  “没有吗?那我怎么觉得你很有情绪?”

  这女人怕不是一个控制狂,对人的情绪都吹毛求疵,江炼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眼睛,努力展示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诚挚微笑:“没有异议。”

  “那我们是谈妥了?”

  算是吧,但这么答势必又会被说成态度敷衍。

  他语气恳切:“谈妥了。”

  那挺好,孟千姿笑得意味深长,并不收枪,侧了下头,吩咐孟劲松:“绑上。”

  哈?

  不是,都这么配合了怎么还绑上了呢……

  ***

  江炼老实在地上躺了很久。

  起初人声嘈杂,又是抬又是搬,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意思挣扎和呼救——反正也是白搭。

  后来喧嚣遁去,他开始想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他解了绳,这次的绑法虽简单,但极粗暴,手反绑也就算了,还专门拉了一根绳,跟脚上的绑索系在了一起,身体被扯得反向弯曲,无法借力,稍一挣扎,整个人就跟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摆。

  男人也是要面子的,这造型,他不想让老嘎看到,但是几次三番尝试无果之后,又安慰自己虎落平阳这种事自古有之,看到了就看到吧。

  可惜老嘎好像不在,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没办法,只能自救了,这间屋里没什么可利用的,江炼记得,老嘎常在一楼的檐下凿刻挫磨,斧锤锯刨等工具都是随地放的,他要是能去到一楼,摸到把锯条小刀什么的,就能把绳子给割断了。

  就是这下去的过程有点艰难,想站起来是不可能了,只能侧翻,江炼深吸一口气,咬紧牙根,重心侧倾,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翻了个面——跟烙锅里烙饼似的,从a面翻到了b面,原本是背朝天的,现在改作了面朝天。

  江炼盯着被桐油漆得黑亮的顶棚看了会,默默酝酿着下一翻:得罪了女人可真要命,谈妥了还得“绑上”,这要是没谈妥,指不定怎么受罪呢。

  他无比艰难地翻到了门口,幸好门是开着的,但如何出这个门又几乎耗去了他半条命,一路翻到楼梯口时,累得宛如死狗,心说长痛不如短痛,索性滚下去得了——然而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明明借着手推的力量把自己推下楼梯了,才磕碰了几级,身体控制不住地打横,又卡住了。

  江炼不想动了,横卡在这不上不下的楼梯中央,让他觉得自己像串在烤签上的蛙。

  他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滚去阳台呢,这寨子里又不是没人住,上了阳台,居高临下,吼上几嗓子,总会等到有人解救他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炼精神一振:“老嘎?”

  很快,有人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还真是老嘎,怀里抱了个白萝卜,大概是要做饭。

  两人对视了几秒。

  老嘎说:“炼小爷,我还以为你也被带走了呢。”

  又止不住纳闷:“他们干嘛把你捆楼梯上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

  江炼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

  ***

  火塘又烧起来了。

  老嘎做的是炉子菜,铁三脚架支着的锅里咕噜翻着汤泡,里头下了腊肉、萝卜、豆腐,还有牛羊肚,香得很,这菜在旅游景区有个专用名,叫“三下锅”,原本是冬天的吃食,推广开了之后就无分季节了。

  米饭已经做好了,上头盖一层酸豆角,里头掺了剁椒,红艳艳的让人很有食欲,还备了咂竿杂酒,老嘎那意思是,江炼被打了,得吃点好的找补一下。

  江炼就着汤锅煮了个鸡蛋,捞出来剥了壳,在脸上来回滚个不停,间或抿一口咂竿——这其实是土家人的喝法,酿好的杂酒灌进小坛子里,不加过滤,插上长长的细竹管做的咂竿,边饮边聊边加水,一路稀释,直到把酒味喝没了为止。

  几口酒下肚,涣散的精气神终于拢回来了,江炼低头看自己酒面上映出的形容,觉得哪一处都是大写的衰:他干什么了?他也就是老老实实钓提灯画子而已,进个山都不带刀具,本分而又有爱心,到底是怎么被人一步一步踹到如今这个境地的?

  他抹了把嘴,抬头四顾,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你那口棺材呢?”

  “让给那倒霉伢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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