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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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心里微微地顿了一顿。

  她已经有几日没有来当面同容晚初回过话,这一下就察觉了有些不同。

  这样的事从前容贵妃是轻描淡写就处置了的,如今却要征询陛下的意见……

  听说今日陛下一大早就同诸位重臣议事,政务十分的忙碌……

  她心里念头乱七八糟的,就听见侍女轻/盈的脚步声从她身边毫不停滞地穿过去了。

  容晚初看着低眉顺眼的何氏,微微地笑了笑,道:“何姑姑起来吧,只怕要劳姑姑暂等一等。”

  又吩咐道:“先给何姑姑上了座。”

  何氏收敛了思绪,忙起身来屈膝道:“奴婢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娘娘一声‘劳动’。”

  臀在宫人端过来的小杌子上略挨了个边,虚虚地坐了。

  容晚初没有留意她的动作,仍旧捡起了桌上打到一半的络子,同对面的小宫女笑盈盈地道:“你快来帮我瞧一瞧,这个结我总系的不好,是哪里的差错?”

  全然没有把甄二夫人和甄贤妃挂在心上似的。

  何氏是个心细如尘的人,一面竖着耳朵听音,一面来回地揣摩着进屋以来贵妃娘娘的一言一行……把自己绕得越发糊涂起来。

  阿讷一来一回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就重新进了门,笑盈盈地回话:“陛下说,见与不见都无伤大雅,但凭娘娘的心意就是了。”

  容晚初眉梢微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甄闵夷这样盘根错节的巨木,最怕除之不尽、风吹又生。

  甄漪澜要从树心里引起一把火来,原本不失为一条稳妥的路。

  如今殷长阑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谁要甄闵夷的性命?

  她问道:“陛下在同谁议事?”

  这算不得什么秘事,但宫闱之中也不该随意谈论,一旁的何氏沾在杌子上束着手,听着阿讷十分自然又大方地道:“三司长官、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在宫中。”

  容晚初神色微冷。

  容玄渡和甄闵夷向来不算亲睦——即使是容玄明本人,和甄闵夷也是“君子之交”:世人常有种容、甄两位当世名臣惺惺相惜的错觉,而这样“君子群而不党”的印象对容玄明和甄恪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两个人都默契地纵容了这种看起来清矜的误会。

  她指尖在明黄色捻金的丝绳上揉过,微凉柔顺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动。

  所以说容玄渡不如容玄明远矣。

  如果是容玄明在京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甄闵夷的性命——这也是她和殷长阑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拖得太久的顾虑之一。

  倘若将甄恪摆在了明面上,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虽然能借此试探出更多匿在水下的甄党,但也势必要在辗转迁延许多时日。

  谁也不知道容玄明会在什么时候归朝。

  这个时候的殷长阑,还不适合彻底捅破同容玄明之间心知肚明的窗户纸,也就势必要在一些事情上尊重容玄明的意见。

  ——不过,还好容玄渡这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对待有威胁的人,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机。

  兜兜转转,她竟然和容玄渡殊途同归。

  容晚初微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手中摩挲着打到一半的绳结,淡淡道:“母子天性,是人之大伦,本宫自然没有阻隔的道理。”

  她看着何氏,声音温和地道:“带甄二夫人到东侧殿去,接了贤妃娘娘过来。”

  何氏听见贵妃和侍女一问一答,就许了这件事,却并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连忙站起身来,十分恭敬地应诺,就告罪退了出去。

  -

  甄漪澜得到甄二夫人进宫求见的消息时,微微地皱起了眉。

  她侧头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眉宇间有些阴翳。

  翡翠低着头,寂寂无声地跪在她的身边。

  她惯常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甄漪澜待她手面不薄,妆奁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丰厚,平日里也是穿金戴银,不单是赤金足重,更要比别人多些巧思来。

  如今却悄悄地把簪环都卸了,单带了两朵银丝掐的绒花,素素净净的,映着此刻解颐宫门庭寥落的情景,倒颇有些时不在我的萧索之感。

  ——不过是她因情害景罢了。

  甄漪澜微微地笑了笑,笑容间也有些自嘲的意味。

  翡翠和玛瑙素来有些小小的龌龊,却在玛瑙死了以后暗暗地替她服了素。

  看上去最没有心的,也比她这个人称温柔宽和的主人更有心。

  她道:“我知道了。”

  翡翠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去见夫人吗?”

  甄漪澜淡淡地道:“贵妃把夫人留在了宫里,不过是来‘吩咐’我一声罢了,哪里由得我去与不去。”

  翡翠抿了抿唇,就低着头服侍甄漪澜起身、更衣。

  甄漪澜却拒绝了:“不必要这样鲜亮的颜色,就拿了那件银鼠灰的,是个意思就罢了。”

  翡翠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依着甄漪澜的意思替她妆束了。

  甄二夫人正在凤池宫东院的水亭里等着人。

  她穿了件秋香色的褙子,髻环简素,倚在猩猩毡的靠垫上头,姿态十分的温和,倘若不是手里一张帕子揉来揉去,也难看得出她真正的心情。

  甄漪澜单单带着翡翠一个丫头,被凤池宫的宫人拥簇着到了水廊前头的时候,她就微微地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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