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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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布囊只有成/人一节手指的粗细、长短,捏着硬硬的,虽然被致密的蜡布紧紧裹住缝上了,依然有奇异的香味极隐约地逸散出来。

  陈满就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指点机宜起来。

  ※

  半夜里起了风,屋檐底下的铁马叮叮咚咚地扑着窗棂,值夜的阿讷爬起来把窗屉合得严严实实的,又重新拢了一回炭,蹑手蹑脚地走到碧纱橱的床边上去探看容晚初的情形。

  少女睡姿一向循规蹈矩,两只手折在身前握着被沿,锦缎面子掩映着葱管似的指尖。她神态宁谧地闭着眼,修长的眉峰弧度和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全然没有被惊扰到。

  侍女轻轻地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动作,重新退了回去。

  容晚初这一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是依稀地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却连那梦的一鳞半爪也记不清晰了,坐在妆台前,对着水精妆镜里头容色鲜妍的一张脸,目光还有些微的茫然。

  她起得有些迟了,外头的天色还是灰灰的,云层压到了城楼的屋脊上,她心里觉得时候还早,看钟上却已经近辰初了。

  阿讷抱着两束梅枝进了门,拿立在墙角的粉瓷花觚装了,一面笑着道:“昨夜好大的风,听说御花园里的树都刮倒了一棵。梅园里花吹了满地,好容易才在背风的墙角底下折了这两枝没有尽谢的。”

  一面抄着剪子修剪那一觚花。

  风吹树倒原本不是什么吉兆,但侍女神色十分的明媚,和那一瓶子梅花似的艳煞人,也让容晚初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倒是替她梳头的阿敏回头瞪了阿讷一眼,说了声“满口胡吣”。

  容晚初就忍不住笑了笑。

  大约还是那个未名之梦的遗泽,她今日总有些额外的宽容和喜悦。

  尚宫廉姑姑回话的态度也显出些轻松来,道:“宋尚宫和崔掌事已经到了厅中了。”

  侍女在她鬓边压了最后一枚珐琅花钿,容晚初就站起了身来。

  宋尚宫在凤池宫休憩了一夜,仿佛就真的把自己当做了贵妃的役使,笑盈盈地屈膝叫了声“娘娘”,神态十分的亲昵。

  尚宫局的掌事崔氏容长的脸儿,神色有些积年的冷肃,要笑的时候眉间却露出了浅浅的川字纹来,行礼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的,十分的规矩。

  容晚初在上首落了座,就笑着压了压手,道:“两位姑姑都坐。”

  小宫女端了茶盘上来。

  宋尚宫就顺手接了过来,含笑上前替容晚初斟茶。

  她做得自然又流畅,丝毫不显得殷切,斟好了茶水之后,就又重新退了开去,表情也十分的坦然。

  崔掌事的眼皮就微微地动了动。

  容晚初没有想到宋尚宫会做到这一步,却也没有制止、或是惶恐地道谢,就笑着点了点头。

  宋尚宫和崔掌事都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她却没有多纠结寒暄,单刀直入地道:“两位姑姑也知道,本宫进宫来不过月余,资浅德薄,倘若不是陛下和太后娘娘两位圣人的错信,原本沾不上这些事务。”

  宋尚宫笑道:“娘娘太过自谦了。”

  “但既然接了这个差使,”容晚初看着宋尚宫,语态温和,笑微微地说了下去:“咱们就把这件事妥帖地做好了,到时候本宫在太后娘娘跟前有个交代,宋姑姑和崔姑姑都是宫里的老人,想必懂得这个道理。”

  宋尚宫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崔掌事略略地低了头。

  容晚初也没有迫着宋尚宫和崔掌事表态。

  她两只纤纤的手交握在腹前,姿态也是娴雅温柔的,和声道:“两位姑姑消息灵通,宫里宫外的大事,姑姑们没有不清楚的,必定也知道本宫这里是个什么情形。”

  自来都没有主子做错事的道理,只是许多贵主新入宫时多半也是惶恐的,远不足以把这个道理看得明白。

  便是想明白了,也不能似容贵妃这样的有底气。

  容贵妃有个权势滔天的生父,便是办砸了这件事,顶多在口头上受几句教导。倘若她又不求皇帝的恩眷,那在这宫里简直称得上八风不动、无欲则刚。

  贵妃低着头慢慢地啜了一口茶。

  宋尚宫和崔掌事不由得暗暗地相视了一眼。

  宫闱内的主仆之间,往往也是彼此博弈,此强则彼弱的关系。

  容晚初的表现这样强硬,一副软硬都肯接招,自有一番规矩的模样,两位尚宫女官就不得不收敛了前头的许多念头,重新打叠起精神来。

  崔掌事眉间的川字纹仿佛更重了些,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尽舒展开了,重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容晚初行礼:“臣但凭娘娘的吩咐。”

  容晚初就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崔姑姑这话说得过了。不知往年对账都是怎样一个章程?还望姑姑不吝赐教才是。”

  她抬手指了指厅堂左右的空室,温声道:“我这里尽有地方,就有劳司计司的姑姑们先把旧年里的账簿盘清楚了,后头的事也好处置。”

  ※

  乱云低垂,天色郁郁,围场边靠近宫苑的方向上间植着翠柏和梧桐,这时节柏树还有些沉沉的绿色,梧桐却早就过了落叶的季节,一点秋天没有吹尽的黄叶在风里打着旋儿,一头撞在滑动着的圆木靶子上,被这稍稍阻了一阻的工夫,就有支白羽的长杆箭穿透了风声,狠狠地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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