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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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吓得要跳起来,回头,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阿遥。雪青衣衫,金冠高束,就在三步之外,抱胸看我。我的舌头极其不争气地打结了:“爻爻爻爻溪?”

  面容如铸的青年笑了笑,道:“你不是一贯叫我‘阿遥’的吗?”

  我的眉心跳了一跳,后退两步。面前的人不以为意,接着道:“好不容易重逢,和我上去坐坐吧。”

  眼前的青年,除去外貌,举手投足也都是阿遥的模样——说是阿遥挑不出毛病,但是,又总有那么点不一样。

  太奇怪了。我动动嘴唇:“我不叫‘阿遥’叫‘爻溪’,你不也一样,稀奇地叫我‘兰子训’。”

  “我平日不这么叫你?”青年抬起手指,敲了敲额角,“我想想,我都叫你什么?子训?训儿?总不该是和你师父一样,叫‘小篮子’?”

  我心中咯噔一声,头皮发麻,后退两步。青年依旧笑盈盈看我,我暗中捏诀化风为刃,冷不丁向他袭去。我出其不意,眼前人反应也不慢,一跃避开,只被削去一片衣襟。

  他落地,哈哈大笑:“你们每次见面都这样?”

  “你是谁,”我绷紧了神经,攥拳问,“‘秦金罂’?你承认过,说曾扮作阿遥伤了谢师兄。”

  原来不仅扮秦金罂在行,她扮阿遥也能这样惟妙惟肖。眼前人轻佻地笑了笑,这笑容呈现在阿遥熟悉的面上,说不出的违和:“这么快就被你识破,我真难过。好在,不是每个人都能不被骗。”

  我心中“咯噔”一声:“你又扮作阿遥,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告诉你?”眼前人嗤笑着,转身,“我只是做完该做的事之后偶然看见你,才想着以这个模样露个面。放心,我不记仇,松风茶社的不愉快我早忘干净了。”

  我扑上去想将她拦住,谁知脚下被一绊,扑了个空。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这个人精通易容,性子乖戾娇纵,这一次,她又用阿遥的模样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我懊恼地顿足,但随即一错牙,很快想明白了。

  这不是树敌的时候。阿遥对剑与图都没兴趣,明显不是梁监院一方的人。如果他被陷害出了事,燕氏的典籍也别想保全了。就算抛开一切私心,我现在也应该立刻赶往蓥华山,找到阿遥,提醒他被假秦金罂冒名的事。

  我得去见爻溪,越快越好。

  抵达蓥华山下,我只用了两天时间。虽然蓥华山与熊耳山相连,但是说实话,我还从没上去过。我在山下打听上山的路,背着一捆薪柴的老伯显然吓了一跳,道:“我劝你别上去,几百年前我们村子里就有村规,不能上蓥华山。”

  “为什么?”我问。老伯皱起眉头:“说是不干净,魑魅魍魉……十年前都还常常下山作怪,最近虽然看不见了,但还是劝你别上去。”

  不干净,就说明没找错地方。我问清了上山的路,又准备好灵符护身,一大早就要出发。

  说是山路,但其实早已被长草掩盖了个严严实实。说起来,蓥华山是秦家的地盘,秦金罂又曾是妖君,来这里定居寻求庇护的小妖理应有很多才对。这也符合老伯先前提到的村规一说,可令我诧异的是,一路上风平浪静。

  别说魑魅魍魉了,连株修成形的灵草都没影。我细想起来,秦金罂失踪十二年,秦六意也称自己有十年没回过蓥华山了。难道,蓥华山早已被妖物弃置?那阿遥呢,他数次提起过说,蓥华山现在归他管。他还会留在这里吗?

  我沿着小路上山,树木遮天蔽日,苔藓铺满山岩,幽静得不似人间。日头西斜,我像是登到了顶,抬头一看,心中“咯噔”一声。

  眼前巨大的山崖有百丈高,崖壁内凹成鹰嘴,凹洞之中,居然镶嵌着恢弘的宫宇。重瓦玉柱,气派非凡。仔细看去,檐下还悬着一串串精致的六角铃铛,风中青铜相击,煞是动听。

  雕梁画栋的精致楼阁,镶嵌在山岩之中浑然天成,多了庄严的意味。

  这里,就是秦金罂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心头忐忑,绕上山崖下,想近前看看。阿遥会不会就在里面?不巧的是,我只靠近了两步,便得出了答案。

  ——不会。因为这建筑弃置已久。

  檀木雕就的门上敷满了灰,蛛网丛结。我试探着伸手推门,推了一下,没推动。

  估计是有什么机关窍门。我收回手,门上留下三个指印。只怕阿遥并不在这里,我退后两步,却忽地发现窗台上有几个靴印子。靠近细看,只有鞋印前的那扇窗户上没有积尘。是谁?我又用手试了试,不巧,窗户也推不开。

  可这至少说明了,近期有人进去过。说不准,阿遥是曾经回来,但现在已经走了。

  无功而返?

  我不敢多动这宫宇,下山时换了条路。正想着该怎样对师父说这山上的情状,我绕过一条溪水,乍然眼前一亮,柳暗花明。

  是石榴树,殷红猎猎,状若燃烧的石榴花树。我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石榴树,足足有十丈高,满树重瓣吐蕊,热闹非凡。花朵掩映间,隐隐约约,是一个雪青色的人影。

  我屏住了呼吸。

  “阿……爻溪。”

  我的声音很轻,但是,树上的人影动了。花朵摇曳,我一眼看清那人的脸,眉目疏朗,果真是阿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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