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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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七年的老交情,大局为重,这两天的事就算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了。将糕点也往他面前推了推,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许我去熊耳山?”

  “你应该听过别人叫我作‘蓥华君’,”他也摸了一根灯草糕在手,对答如流,“蓥华山如今算是我的地盘,事态复杂了,会给我添麻烦。”

  “熊耳山,”我纠正他,“在集市上,你下意识说的,是‘不去熊耳山’。你骗不了我。”

  轻微的一声响,是阿遥咬碎了嘴里的糖。他别开目光:“……没有‘为什么’。”

  我去抢他手里的灯草糕,被他避开。他讨饶道:“下次告诉你。”

  “下次?”我问。他咬下一截灯草糕,浅浅叹口气:“到了蓥华山就说。”

  我不以为意地重新提笔,反正也没几天了。门外响起脚步声,李大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添不添灯油?拿回来这么多,在画啥子?”

  “哄夜哭郎,”我顺手拿起一个画好的草编蚂蚱,递给她,“放在夜哭的小孩儿枕头边上,保准好。我画一些,明天拿出去卖。”

  出乎意料,李大娘看着蚱蜢,忽然伤感起来,提出想买一个走。我好奇道:“都压坏了,拿多少走都不打紧。大娘中意这小玩意儿?”

  李大娘摇头,道:“明儿个是张家娃娃的头七。那个男娃娃,最喜欢这些东西。”

  我愣了愣。李大娘反应过来,忙道:“看我,想不起小仙姑肯定不知道……前几天这里死了好几个人。都是被杀的,官府啥子都查不出。”

  我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惊讶道:“连小孩都杀?”

  “就在西郊的路头头上,男女老幼都有,十来条人命,”李大娘嗟叹,“说是山匪。哪里来的只杀人连褡裢都不搜的山匪?”

  斟酌着事态,我着手收拾笔和朱砂:“这个点了,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头七的小孩吗?”

  死去的张家孩童不过五六岁,躺在薄薄的苇席上。年幼夭折的孩子,连薄棺都讨不到一副。微侧过身挡住张家人的视线,我将小孩尸身上包裹的缎子新衣撩开。

  ——紧贴着伤口,淤痕如同碎裂的冰面在孩童青白的肌肤上蔓延。不可能是“妲己”,“妲己”如今应该已被赵玄罗带回昆吾宫。

  那么,就是“妺喜”。我眼睛尖,注意到苇席下面压着一纸黄符,上前去将它抽出,上面是熟悉的笔触。

  师父。从十岁起,我画符就是师父手把手教的,他符头什么画法符尾喜欢在哪里收笔,我都一清二楚。这是一张镇灵符,七日之内,师父也曾经过这里。

  “妺喜”在这里现身杀人,所以师父追踪至此。理所当然。我似乎终于摸到师父的行踪了。身后有张家人在议论:“他们好像逆着江上去了,周庄也……惨得很……”

  我的手指抖了抖,回头:“谁?”

  “山匪,”有人回答,“从下游来的,一路上都在杀人。听官府的人说,我们这里是第二起。后来沿路过去的周庄杨村,都比我们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超级爱留评的小天使们啊啊啊,想把幸福感复制一万份在大街上分发

  第39章 卅玖·巡夜

  离开张家后,我进一步问起我师父,李大娘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她说,那位留下符的道爷是在孩子死后第二天到的,问清了死状挨家查看过尸首,就离去了。似乎搭船继续逆流向西。

  “妺喜”一路杀人,师父一路追踪。对方究竟想将师父引向哪里?我焦躁不安,阿遥无奈道:“你是不是太小瞧你师父了。他纸条上怎么跟你说的?”

  ——“赴蜀中”。我咬唇:“蓥华山……师父早猜到,对方想将他引向哪里?”

  我冷静下来。的确,师父主动离开昆吾宫,一路追到这里,不可能毫无把握。想了半天,我叹口气:“行吧。我先把债还清。”

  一大早,街市上已经熙熙攘攘,我从不知道,原来朝阳初升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小贩的叫卖声充斥于街面,我在李大娘的藕笋摊边将缺胳膊断腿的蚱蜢都摆开,画了一晚上,此时蚱蜢们个个描着朱,漂亮非凡。我这一身打扮惹眼,很快开了张,转眼日上中天。

  要是将手上的蚱蜢都卖完,钱就能还个七七八八了。美滋滋算着账,阿遥将半个笋壳摆到我面前。里头是份豆腐脑,恰好饿了,我便没有客气,端起来吃了。

  阿遥坐到我身边,晒太阳。他样貌出众,路上行人都免不了顿一顿足。李大娘大约也好奇了,便问他:“儿郎是胡人?”

  他也不恼,顺着话头懒懒一笑:“不算,中原长大。”

  李大娘挑了一截白嫩的藕笋递给他,他顺手接了,咬得脆响。我吃着豆腐脑,此时不禁失笑。李大娘又转向我,问:“小仙姑,你们出家的还能不能嫁人生娃娃?”

  “我从昆吾宫来,”我回答,“修的不是全真一派,嫁娶酒肉都不拘的。”

  李大娘也递给我一截藕笋,盯着我的脸,殷殷笑道:“你们以后的娃娃肯定白净,不晓得有多漂亮。”

  她明显误会了。这么一误会,让我又想起那夜阁楼上的酒气,险些被豆腐脑呛着。

  “李大娘,别说了,”我咳嗽道,“我们前两天打架差点打到鱼死网破。”

  “昨天,”阿遥忽然插嘴,认真告状道,“她在大街上动手打我,把别人摊子都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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