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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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姜禾睡得香甜,衣袖里一鼓一鼓的,没多久,一小只从袖子里爬了出来,闻着味向桌子上的莲心无边蹦跳而去。

  天黑下来,睡醒后的姜禾吃饱喝足,望了望天,尽量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往掌柜的房间走去。

  年掌柜远远看着姜禾走来,脸色不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响,这祖宗,又怎么啦?一边把姜禾引进屋内,一边说,“哎呀,禾公子,今天实在对不住,你受委屈啦。”

  “是啊,开天辟地头一遭,竟然被人抢了房间,掌柜的你看着办?”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其实姜禾是来找茬的。

  “你不嫌弃的话,今晚我的房间给你住?”

  姜禾没说话,挠了挠左耳朵。

  “要不,往后一年的住店费用都给你免了?”

  姜禾换了只手,开始挠右耳朵。

  “两年?”

  “三年?不能再多了。”

  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年掌柜咬了咬牙,狠狠道,“包括一应吃食。”

  姜禾这才笑了笑,“哪需要掌柜的破费,你只要跟我说说明日的说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可抵消。”

  “这个,江湖规矩,不能说。”

  “只透露一二,就能赚回我三年在往来客栈的开销。”

  “这……”

  “算了,从明天起,我打算在往来客栈宴请全城百姓,流水席就摆上它七天……”

  “好好,我说。”年掌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是陆晓生透露的消息,但他们具体知道些什么,还不确定。”

  “你胆子可够肥的,城主夫妇的消息,也敢拿来做赚钱的手段。”

  “少主,小老儿没那个意思啊,消息虚虚实实,逃避不是办法,不如把这些跳梁小丑全引进城来,看他们到底几斤几两。”这话,年掌柜说的极有胆色,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性,往日笑眯眯一副贪财的模样不过是障眼法。

  姜禾没有接话,反而问了别的,“陆晓生,可是逍遥三公子之一?”

  “就是他,话说这逍遥门也是神奇,说是正道吧,又老做些亦正亦邪的事,说是邪道,却又与巫越教势同水火。行事似乎全看门主心情。”

  “明日可是陆晓生本人来?”

  “我觉得他一定会来,但不一定是说书那个人。”

  “可有什么方法,找出他?”

  “没有,这陆晓生做的就是消息买卖的生意,全天下他知道的秘密最多,但他的秘密,鲜有人知。”

  “那就静观其变。”

  姜禾起身往外走,踱步思考,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跟她打声招呼,她忽然有些烦,为图个清静,瞅准时机,朝着一颗大树飞去。

  这棵树还真是够大,坐定才发现,对面的树枝上斜躺着一个人。看轮廓,身材不错,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定眼一瞧,四目相对,嘿,熟人!还是结了梁子的那种。

  姜禾此刻没有心情弄断对方的身下的树枝。她头枕着手臂,继续想自己的事。江湖五大门派,逍遥门,巫越教都参与进来了,今天吃包子那对师兄妹看着也不简单,那个人自称是索西征,按照年年给她的消息,定是昆仑派门下第一人了,而他口中的小师妹,是秦悠,掌门秦坤之女。

  如今只剩下无垢山庄,想来也是在客栈里了。山雨欲来的味道,也不知道,说书先生会捅出什么篓子?师父跟祭司又哪天出关?

  “哎!”姜禾难得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往来客栈二楼天字号的房间里,无垢山庄的大小姐钟情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一旁的随从钟勇劝道:“大小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叹怀远他不争气,爹再三嘱咐,他还是一个人偷溜来了年城,而且就在城门口,跟昆仑派起了冲突。”

  “公子也不是分不清轻重,反应也够快,这不没被年月逮住。”

  “嗯,明天你看紧一些他,说书一结束,我们立刻离开年城。”钟情自成年一来就开始打理山庄,一应事物都有自己的见地,她总觉得明日没那么简单。本不想趟浑水,奈何怀远来了,她不得不来。

  屋外,大树上,不爱管闲事的辛忱难得主动问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可叹的?”

  “我刚刚那一叹,是个赌。”几乎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姜禾已经收拾好阴霾,一脸笑意。

  辛忱总觉得这个少年跟别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你料不准他接下来会吐出什么,于是他耐着性子继续道:“说说看。”

  “就赌你会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呵,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不主动开口,我就想办法让你掉下去。”如此算计人的话,姜禾说的直白而坦荡。

  “我主动开口了。”又会怎样?

  第6章 006

  “嗯,你还是得掉下去。”姜禾的话像一道咒语,一开口,某根树枝毫无征兆应声而断,正竖起耳朵听得一脸认真的辛忱,掉了下去。虽不至于摔个狗啃泥,但他真是怒了,还没有人,能让他这么狼狈地从树上掉下来过。

  树上的人,还不忘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

  树下的辛忱,一张脸乌云密布,正待发作,忽闻“姜禾”二字,疑惑顿生。

  先前以为这少年只是年城哪家的公子哥。姓姜,姜迟的儿子?不可能。自己当时在场,二十年前,那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看着树上的少年,辛忱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就是如今的年城少主,也不知姜迟从哪弄来的倒霉孩子,要替别人背负起沉重的命运。

  想到这,心头莫名有些软。

  转瞬,心底又一哼:笑话,心软什么的,会跟他辛忱有关系?!而实际上,本欲教训树上少年的动作改为转身就走。

  对方明显动怒,已经做好迎战准备的姜禾,扑了空,就连乘人不备偷偷摸摸弄断树枝的一小只,也是忽地一下望向姜禾,小眼神一闪一闪的,水灵灵的充满了疑惑,仿佛在问姜禾:他就这样,走了?不计较?

  辛忱无意再找别的树歇息,直接走进了往来客栈。

  夜色深沉,大堂内通明的灯火,陪着那些精神抖擞的各路好汉。人声鼎沸也没能淹没几道类似的感叹声,“来得晚了,没有房间,有个座位也是好的。”

  “哪怕没座位,就是在外面露宿一晚,也不能错过明天的说书。”

  热热闹闹,一个比一个执着。而其中一个靠窗的桌子,显得相对安静。“感觉无趣了?”索西征好笑地问着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秦悠。

  是自己不睡觉,吵着要下来,这会被大师兄取笑,秦悠嘟了嘟嘴,“以前没见过嘛,以为会很热闹。”

  “这”,眼神环视大堂一圈,揶揄道,“难道不热闹?”

  “大师兄,你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一群人,没头没脑的叽叽喳喳,的确热闹,但有什么意思?没有劲爆的消息,没有想见的人。

  “好了,上楼休息吧,明天才是重头戏。”

  秦悠吸了吸鼻子,一副很扫兴的样子:“好吧。”忽然又问,“大师兄,逍遥门也是为了说书人来年城的吗?”

  “不确定,逍遥门行事一向随性。不过,明天定会有他们的人。”

  秦悠听到这里,放下心来,扬起一个笑,“我困了,先去休息。”

  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辛忱。困意说散就散,只见她快速走向前去,声音欢快如林间黄鹂鸟,“辛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你是刚到吗?”

  辛忱看了秦悠一眼,没有搭话。直到索西征走了过来,“辛公子,好巧。”

  “原来是索少侠,幸会。”交过手,他还是有印象的。

  “这位是我小师妹,秦悠。”

  “哦,踩人的那个姑娘。”想起来了,原来是有一面之缘的。

  秦悠本来还在为辛忱没认出自己感到失落,一听这话,顿时尴尬得有些脸红,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

  出口的话还未成句,却被一道欣喜的声音打断。

  “辛公子,小师妹,西征兄,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刚被钟情训了一顿,准备出来透气的钟怀远,看见熟人,高兴得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而来。

  又是这个登徒子!打断了她的解释,秦悠很生气,“谁是你小师妹!”

  “小师妹,你别生气,昨天的事我可以道歉的……”

  辛忱并不理会这二人的官司,只是朝索西征淡淡地道:“在下先行一步。”径直往楼上走去。

  “客官,回来啦,您要的房间还留着呢。”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店小二,满脸殷勤。

  辛忱难得“嗯”了声,心想这小二出现的倒是及时。

  刚拐上三楼,迎面走来一群人,占了整条过道,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为首的正是抢了姜禾房间的黑衣姑娘。远远地瞧见辛忱过来,她停了脚步,让出道来,神情怔怔,嘴角一动,似乎想开口,终究什么也没说,目送辛忱进了房间,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穹护法,护法,我们……”

  “我们走,按计划行动。”冰冷而坚定的语气,一瞬间,那个杀伐果决,冷面冷心护法又回来了。

  不安的夜,不眠的人。各路人马似乎都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此时的城主府,年年完全没有心思计较,白天年月比武时为何发呆,以及姜禾此时在做什么。屋子里,她一脸凝重,“年月,我有不好的预感,傍晚的时候,我发现望天阁有异像,似乎是要塌。”

  “这不可能,城主和祭司还在里面闭关呢,怎么可能塌?”望天阁几乎是城主府禁地,绝不会倒。

  “嘿,你别这么呆好不好,我只是说似乎要塌,那只是一种感觉,具体是塌还是怎么着,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别担心,我们能守住年城,就算城主、祭司还在闭关,不是还有少主吗?”当年祭司的预言,他记着呢,少主在,年城不会亡。

  “姜禾呀,我倒宁愿她做个普通人,平安顺遂。”

  “别说这些傻话,能被祭司选中,也是命运。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别无选择。”

  年年看着年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姜禾太不容易了,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会怎么样,真是想都不敢想。

  此时,藏着真相的望天阁内,气氛也很凝重。

  祭司无咎躺靠在椅子上,嘴角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将近千年容颜不变的人,在短短二十年之间,落得满头白发。刚才那一卦,耗尽了他大半生修为,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答案一如二十年前:接天链不断,天下将倾。

  城主姜迟终是叹口气,“你我闭关,苦苦维系这么多年,企图逆天改命,却终究徒劳。罢了,我认。”

  真是成也接天链,败也接天链,当你不得不斩断曾经守护的东西,而且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时,当然要挣扎,只是二十年过去,纵他姜迟是盖世英雄,也不得不认命。

  “如今,各大门派齐聚年城,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当真决定要那么做?”

  有一瞬间,姜迟脸上闪过迟疑,但想到沈年,他一咬牙,“决定了。”

  “不后悔?”

  “绝不后悔。”

  无论你敢不敢想,会不会后悔,天都会亮,一如真相总是要来。

  往来客栈里,说书先生手中的抚尺再次砸上了桌面,铿锵有力,如千军万马,“上回说到,沈年有孕,祭司预言再出,平静生活说断就断。二十年前,少城主出生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想不想知道?”

  说书人明摆着吊胃口,台下还是清一色的附和声,“想。”

  姜禾坐在年掌柜旁边,看似在剥莲蓬,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这位说书先生能讲出个什么花来,当年的事,她虽不知全貌,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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