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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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叔比郑云他们还大一轮,他那个年代,新中国都还没成立几年,那时候全中国都穷,包括b市,真正的贫苦年代。

  江怡想象不出来到底有多苦,只在读书时知道一星半点,饥荒、洪灾等等,死了好多人,国家一步步从无到有,直至今天,全都是齐叔他们那一辈用血和汗水堆出来的。

  她斟酌半晌,问道:“您那时候多大?”

  齐叔怔了怔,思绪有点远,回道:“十七八,进城来找人,还是镇上给写的推荐信,瞒了年龄,说已经满了十八,不然厂里都不要。”

  江怡又问:“进城找谁?”

  过于刨根问底了。

  不过齐叔还是回道:“一个朋友。”

  她忽然想到段青许房间里那张照片上,那位姓沈的,站在齐叔左边的男人,识趣打住,不再多问这个。

  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外面的天阴沉得更加厉害,黑压压的,大雨欲来。

  周围一暗沉,人的心境难免跟着变化,江怡低头看看时间。

  齐叔仍旧不着急,顺手打开灯,客厅里霎时亮堂。

  他给江怡倒茶,续杯,一面说:“曼青去国外治病的前一年,我退休回了老家,在那边住了两年,本来不打算再回城里,后来老爷打电话,让过来帮忙照顾一下青许,就又回来了。”

  江怡听陈于秋说过这些,段老爷子对齐叔有知遇之恩,当年没少帮衬他,如果不是段老爷子,哪有后来的他,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齐叔是个重情义、感恩图报的人,这些年之所以留下,都是为了还这份情。

  她想说两句,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片刻,还是默默听着。

  “于秋应该跟你说过,那时候段家什么样。”齐叔道。

  江怡回:“说过,差点就倒了,不过后面靠着段叔叔又起来了。”

  “是起来了。”他说道。

  却不再往下说了,似乎在回忆什么。

  良久,叹了口气,又继续:“青许十六岁生日那天,东成没回家。”

  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江怡听不明白,抬头看着。

  齐叔端起茶杯拂了拂,眼皮子耷拉下,轻声说:“直到半夜都没见到,我只有去公司找,办公室里到处都没人,最后在天台上把他寻到了。”

  江怡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青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以为只是在加班。”齐叔说,一口茶都没喝,把杯子放下。

  她忽然明白什么意思,张张嘴,搜肠刮肚找不出应答的话。

  齐叔不多说了,岔开话题。

  只是在聊天结束时,另有深意地说了句:“东成性子不怎么好,但心不坏,不是不讲理的人。”

  江怡紧紧手,已然懂了七八分,嗫嚅片刻,到底没说话,时间不早,齐叔送她出门。

  兴许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接送中,齐叔发现了她和段青许的关系,又或许是别的可能,她不清楚,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那句话。

  当然,那话的意思不是说段东成同意或默许,没太深的含义。

  她俨然松了口气,既感激又庆幸,心里都酸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会儿的时间,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天空显现出深蓝色,与远山相接的地方有一线白。

  ……

  郑云今天回来得比较早,买了许多菜,陈于秋亦跟着一起,她没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更不让陈于秋进去,只往楼上看了下。

  看样子,夫妻俩应当是谈过了。

  陈于秋大概知道点事,他之前还在一个劲儿劝郑云,安慰的话不断,现下却没话了,总之也无奈得很。

  儿女的事情真的不好处理,一方是继女,一方是挚友的女儿,对他而言就如同手心手背。

  他上楼敲门,叫江怡下去,说道:“你妈妈在厨房,在等你。”

  江怡趿着拖鞋,头发都有点乱,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

  在这件事上陈于秋没有发言权,他神情为难,或许是想劝两句,但终归没有,而是改口说:“好好跟她谈一谈,别吵架,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就叫一声。”

  江怡鼻头酸涩,暗暗咬了下牙,小声说:“知道了……”

  厨房里,郑云在削土豆皮,听见身后有声响头都没抬一下。

  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气氛沉重而压抑。

  灶台上火苗跳动,一晃一晃。

  江怡拿菜帮忙洗,母女俩谁都没先开口,水哗哗流着。

  最终,洗干净菜,用篮子装着沥水,还是她喊道:“妈。”

  郑云身形一顿,继续削皮,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抹眼睛。

  江怡在后面瞧见了,过去想看看她,郑云却躲开了,还说:“你别过来,就站那儿。”

  她只得站在原地。

  郑云收敛住情绪,待把土豆皮全部削完了,装盘子里递过去,“洗了给我。”

  转身的一瞬间,江怡看见她眼睛都红肿了,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

  江怡接过,麻利洗好,然后拿刀要切,偏头问:“切块还是切丝?”

  承受能力到底更强些,没那么脆弱,心里再难受都暂且憋着。

  郑云愿意交流了,会谈到哪种地步未知,但也算是一种进步。愿意谈就是好的,这种时候最怕沉默。

  郑云抹了把眼泪,微哑着声音说:“切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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