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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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贴心”地就用她的手机直接联系方达订了从北京到宜昌的票,还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个溶洞在什么位置,方便方达就近订酒店。

  ——叶浮听着他打电话稍稍无语了一下。

  她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花方达的钱,即便他们解释说这会让方达神力增长,她仍旧觉得怪别扭的,但苏斯让方达花钱就毫无心理压力,方达自己也很乐意。

  另外,还有关于放逐异神的事情。她从三观上觉得不论当年那个侍卫长犯了什么罄竹难书的滔天大罪,主神牵连全族的做法都不对——哪怕是有他往主神碗里下毒这种狗血剧情,她都不认为这需要一个种族来一起赎罪。

  但神界似乎……都很平静地接受了?

  凡此种种无疑都在简单粗暴地提醒她,她的思维模式和神有着巨大诧异。

  叶浮不禁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回到神界后会不会也无法和他们统一想法,然后大家就都会觉得主神很奇怪?

  于是三天后候机时,叶浮趁着苏斯四处巡视,拉着方达交流了一下自己的苦恼。

  “嗯……”方达想了想,“钱的问题你想开就好。我本来也只是来人间玩玩,玩够了就回去了,所以钱对我真是‘身外之物’,再说你看我缺钱吗?”

  “……”叶浮努力接受了一下他真·游戏人间的洒脱,又追问,“那异神侍卫长的事儿呢?”

  她只是迫切地想找认同,但方达被她问得神色僵了一下:“这个嘛……”

  “你说实话!”叶浮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看你说!”

  “我觉得……”方达尴尬而笑,“我也觉得放逐全族有点过。我不太清楚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过异神被放逐之后real惨,基础生活都没有保障,估计是神界死亡率最高的种族了——神界的所有物种都很难死的你知道吧?而且关键是,历史书上说你已经严惩那个侍卫长了,放逐全族基本是在消解余怒……”

  叶浮无语望苍天,心里虚构着自己当神的样子,然后冲着那个神版的自己骂了一声:“f**k。”

  “哈哈哈哈哈你骂自己真狠……”方达心虚地挠头。叶浮颓然摇头:“真的槽多无口。你说我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要是那么生气,我拿那个侍卫长撒气不好吗?让仇人生不如死不比折腾不相干的人痛快吗?”

  “……”方达哑了哑,“我想是因为你让侍卫长生不如死之后依旧觉得不解恨吧……”

  “?”叶浮紧张脸,“我干了啥?”

  方达耸肩:“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可以问问苏斯?”

  她要是能问苏斯……那她早就问了!这不是觉得不合适吗!

  叶浮叹着气终结了这个话题,看向几步外“巡逻”回来的苏斯:“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苏斯一哂,“放心。”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宜昌机场。从宜昌到西陵峡还得先坐车再坐船,到酒店时天就已经黑了。

  黑灯瞎火的上山显然不安全——主要是对叶浮这个肉体凡胎的主神不安全,于是去探索溶洞只能第二天再说,当晚就踏踏实实休息了。

  山里的酒店基本都是当地人自己开的,一楼是餐厅,楼上供住宿。这样的酒店大多设施一般,亮点在于倚靠三峡,吃鱼很方便。叶浮本着“来都来了,拯救世界也得好好吃饭啊”的心态叫了条红烧江鲢,结果被鲜嫩肥美的肉质惊呆。

  她边吃鱼边看了看楼上:“要不要再叫苏斯一下?”

  “他说他不吃。”方达悠哉哉地享受着美食,继而一叹,“他们异神啊,准是受虐太久了,所以总不太有心情享受生活。”说着撕了块鱼皮来搭米饭,“要不然的话,就算在神界什么都见过,来了人间肯定也想好好玩。”

  二楼的房间里,苏斯锁上房门,背对着穿衣镜撕了肩后防止血迹渗出来的胶布。

  “啊——”他一声轻呼,胶质撕扯出的疼痛令他心悸到连呼吸都在战栗。

  他按住太阳穴缓解了一会儿,又看看伤口,明显比平常更狰狞淋漓一些。

  山里太阴了,水边又潮,就和神界的谷底禁地一样。

  他闭上眼睛长缓了口气:

  现在比待在禁地时强多了。

  至少不用眼看着手腕被枷锁磨到血肉模糊、又在诅咒中愈合,循环往复。

  “苏斯?”房门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被敲了两下,苏斯平静地披上衬衫,然后打开了门。

  叶浮托着两个打包盒站在外面,看见他,一笑:“这个红烧江鲢真的特别好吃,你尝尝吧!”

  她说着把一盒鱼一盒米饭一起递给了他,他接过来颔了颔首:“谢谢。”

  叶浮顿时发觉他嗓音有点哑。

  “病了吗?”她问。

  他摇摇头:“没有。”说完便直接关上了门。

  过了几秒,他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好像有点不礼貌。但莫名迟钝的思绪又让他反应不过来,便也没有再度打开门。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苏斯扶着墙壁沉吟了会儿,忽而眼底一颤。

  他看向窗外的苍茫夜色,怔讼须臾,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也随机送30个红包,么么哒

  第28章 生病

  这家酒店一楼的就餐区临街那一侧是落地窗, 另一侧只有两扇方形的小通风窗。二楼临街一侧则是走廊, 客房的窗户靠山,窗下是一条山民走出来的羊肠小道。

  苏斯跳窗下去,正好避开了回到一楼继续用餐的叶浮。他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山上走, 百余米后,看到了景点入口。

  西陵峡景区夜里是不开放的, 但这种地处山水间、占地面积又很大的自然景区,只在值班室有两个人彻夜值班,景区里在清场时有人巡逻一遍就足够了。

  苏斯用法术让监控录像短路了半分钟,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景区。

  景区里的山脉延绵在白天看起来巍峨雄壮,夜里却透出了一股阴森感。人对陌生的黑暗环境会心生恐惧, 神也一样。

  好在这种被规划为景点的山林大多已没有虫蚁蛇兽,苏斯凭着久远的记忆大致判断出位置, 在黑暗中沿着蜿蜒的山路和石阶走了一个多小时,顺利找到了那个溶洞。

  溶洞是单独售票的, 从售票口翻进去, 水边停着三只白天轮流运送客人进入溶洞的小船。

  苏斯上船后探手一摸, 角落里果然有现成的手电筒, 便直接打着手电向里划去,很快进了洞口。

  这个溶洞的规模不小, 需要划船走过的水路有一二百米, 水路尽头是人工修葺的水泥路。苏斯在水泥路上折过一个路口,借着手电的灯光边环顾四周边继续往里走。

  这些水泥路是为方便游客观景而修的,在过去并没有。溶洞原本的样子, 应该是上面是嶙峋崎岖的钟乳石群,下面是寒冷的水潭。

  又拐过一个路口,苏斯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画面,喉咙里溢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叶浮提到西陵峡,他轻而易举地想起这个溶洞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因为他和她一起来过,他们一起来过某个平行时空里的这个溶洞。

  原来并不只是。

  他,其实在这个地方,或者说是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溶洞里,待了15000纪。

  那15000纪的光阴太过痛苦,大多数时候他的脑子里都浑浑噩噩,于是他并没有想起人间的这个溶洞。

  现在他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里,发觉主神比他所以为的更恨他。

  她特意在谷底禁地里,筑造了一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溶洞。

  所以感知石带给她的惊悚画面不是没有理由的,也不是像智慧女神猜测的那样是感知石记得她的悲愤所致。她会见到那样的画面,是因为谷底禁地的这个溶洞的水潭里,真的溅满了他的血。

  苏斯木然地向后退了半步。

  肩后痛感愈发分明的伤口一点点抽走了他的气力,又一分分地将那些他一直在刻意逃避的记忆激进脑海里。

  他或许不该来求证的。明天白天和叶浮一起来迅速把杖柄取走,这件事就完成了。

  可他没能忍住。

  神的能力远比人类强大,相应的,直觉和本能反应也比人类要厉害得多。伤口的突然恶化令他即刻有了猜测,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赶到这里,自虐般残忍地要看个究竟。

  但现在,看清了又能怎么样?

  发觉她比他所以为的更恨他又能怎么样?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不安地对一切产生不信任。

  苏斯被混乱的记忆压得窒息,他在一种可怕的孤立无援感中踉跄着步步后退,又触电般霍然转身,拼尽力气向外奔逃出去。

  逃到来时的船边,他扶住石壁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空气的大量涌入缓解了窒息感,但蔓延四肢百骸的恐惧和疑神疑鬼并未因此消解。

  叶浮曾亲口说,要他日后的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

  她说他永远都不会得到宽恕,不会再得到任何信任。

  那她现在说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吗?

  八大神祇说让他找她回来就给他自由是真的吗?

  这段让他获得了久违的放松和享受的时光,会不会都是她又一步泄愤的计划?

  可怕而阴暗的猜测令他心跳紊乱,紊乱的心跳又使他精神恍惚。

  苏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溶洞、怎么下的山,直至酒店的灯光映入眼帘时,他才重新回了魂,疲惫得一下子脱尽了力气。

  人在黑暗和孤寂里待得久了,对于一切美好都会格外贪恋。

  他早已被美食美景一点点击碎了防心,他喜欢眼下的生活,喜欢和人类一样吃东西睡觉。

  而且,这里有人关心他了。即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就是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主神本尊,他还是沉沦进了这种奢侈的感觉里。

  如果现在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八大神祇或许并不能给他自由,在一切终结之后他还是要回到无尽地阴冷黑暗里被痛苦包裹、甚至面临更痛苦的事情……

  陛下,别这样。

  他趔趄着扶住大门上的把手,推门进去造成的声响有一点大。在前台值班的服务员看过来,赶忙上前询问:“没事吧?我送您上去?”

  苏斯没有理他,拖着脚步向楼上走去。服务员被他的惨白的面色弄得不□□心,回到电脑前查了入住记录,拿起内线电话拨了出去。

  叶浮于是被尖锐的座机铃声从睡梦中惊醒,她克制着床气拎起电话,皱着眉头:“喂,您好?”

  “您好,前台,不好意思打扰您。你那个外国朋友回来了,看着精神不太好,您方便的话去看看?咱这山里医疗条件有限,要是病了得去市里就医。”

  “?”叶浮清醒了,下意识地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前台:“……这我也不知道啊。”

  叶浮回了回神:“哦行,谢谢您啊,我这就过去看看。”便挂了电话。

  她拿着房卡走出房间,苏斯和先前一样依旧住她隔壁。她敲了敲门,但半天都没人来开。

  “苏斯?”她喊了一声,又敲了一敲,房门才终于打开。

  他毫无血色的面色令她惊抽凉气:“……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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